其实陆绩说的很对,麻烦,永远避无可避,倒不如硬着头皮扛着上去呢。
走至大厅中,崭新地胡椅上已经坐上了两个长衫翩翩的年轻人,这二人皆着青衫,看到陆绩从后堂走进来以后,长孙孝政起身朝他点头微笑,笑容和蔼亲切,而王献海显然没有长孙孝政这般有气度,只是坐在椅子上不阴不阳地冲他拱了拱手。
陆绩也笑了,而且笑得很亲切,很甜。
有时候笑容,是伪装自己的最好武器,陆绩和长孙孝政是的懂得,但是王献海看来不懂,想他这样四处散布敌意地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般在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三集……
长孙孝政微笑瞧着陆绩,拱了拱手:“许久不见,陆公子别来无恙?”
陆绩干笑了两声道:“还好还好……”
长孙孝政哈哈笑道:“之前在百花坊的时候就曾邀请过陆公子来府上一叙,共同参研诗词一道,可是公子始终未来,可是让小弟想念至深啊,听闻陆公子乔迁新居,今日特来拜访,陆公子不会怪我们唐突吧?”
“岂敢岂敢,长孙公子也请落座吧。”陆绩笑着道。
长孙孝政笑着一撩长衫坐在了胡椅之上,然后好奇地道:“陆公子购置这胡椅倒是着实舒服,我之前倒是也见过这种椅子,但都是在一些客栈、市坊之类的地方,敢将这椅子搬回家中安置的,陆公子是我见得头一个。”
“呵呵,坐着舒服就买了,何必委屈了自己的屁股。”
长孙孝政依旧笑道:“说的也是,看来陆公子不仅文采斐然,还颇得几分魏晋之风啊,不愧是我文人士子的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点值得我等学习。不过……说到这里,我也得规劝陆兄几句,陆公子要文采有文采,要学识有学识,理应和我们这些士子们多亲近亲近,整日里和那群武将子弟们混在一起是何道理,莫要被他们给带歪了。”
陆绩呆了半晌,终于听懂了。
原来长孙孝政是想把他拉进士子阵营啊。
这是一个很伤脑筋的选择。
按理说自己一个文人和一群武将子弟们却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可是至少他们真实,至少他们纨绔的可爱,但是反观这群貌似和自己有着共同爱好的士子群体,陆绩却从潜意识里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融入感……
文人的骨子里终究是崇文鄙武的,这是无法改变的天性,长孙孝政就是如此的,这也是他敢公然这么讲出来的原因。
陆绩摸着鼻子苦笑,直到今日才想起来,对哦,原来自己是文人那一边的……
长孙孝政一直盯着李素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任何一个流露内心想法的细节,很遗憾,陆绩的双眸就如同一潭深邃的湖水一般,深不见底,脸上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至于之前的事啊……我们和陆公子之间实在是存在了些误会,今日除了祝贺陆公子的乔迁之喜之外,还是特意来向陆公子赔礼,长孙孝政之前言语不敬,任打任罚,绝无怨尤。”长孙孝政朝陆绩长长作揖,语气很诚恳。
言语不敬?
陆绩心中冷冷一笑,他不明白今天这两个人来到底是抱有什么目的,但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之前他们栽赃嫁祸我贩卖私盐,害的我差点充军流放,现在一句言语不敬就想揭过去吗?
长孙孝政见陆绩笑而不语,便轻轻拿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王献海,王献海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冲陆绩拱了拱手,勉强笑道:“陆公子,之前我们在百花坊闹了些不愉快,实在怪我不好,回去忍不住冲身边的人抱怨了几句,就让周宪那邀宠献媚地有心之人给听到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竟然陷害了陆公子,还好陆公子现如今安然无恙,要不然王某可就追悔莫及啦,王某在这里给陆公子赔不是了。”
嘿嘿,这俩人还真是一推六二五,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周宪身上,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由头,这就是阶层啊,一件事情可一把黑的说成白的,事情不成自有底下的人来扛锅,万恶的社会分层啊。
算了,门阀惹不起,年纪轻轻容易记仇的公子哥们更惹不起,陆绩不想惹麻烦,也就没必要再戳破这拙劣的谎言了。
陆绩笑着摆了摆手道:“两位公子客气了,我虽然吃了些苦头,但也没什么大碍,现在不是坐在这里好好地和二位喝茶嘛,此事说开了就行。”
长孙孝政和王献海对李素的态度很满意,他俩确实是来道歉的,但道歉也有个限度,特别是被道歉的那一方,更不能蹬鼻子上脸,眼下陆绩的态度显然很合他们俩人的意。
王献海见陆绩如此识相,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又恢复了不少神气,笑着说道:“陆公子你放心,周宪那厮我已经好好的招待过他了,他现在过得……很不好。”
陆绩神色一怔,旋即泛起苦笑,都是可怜人,在心里为周校尉默哀三秒钟吧。
长孙孝政接过了王献海的话把儿,笑道:“虽说大家之间是闹了些误会,但是这件事我和献海却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做错了就得有个表示,我知道最近因为置办新宅陆公子的手头可能有些紧了,特意给陆公子带来了八百贯,算是长孙家对陆公子聊表寸心,还望公子切莫嫌弃。”
陆绩大吃一惊,眼神望向了站在门口候着的冯管家,冯管家知道这是陆绩在询问,便冲陆绩轻轻点了点头。
八百贯啊……好多钱。
陆绩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又是道歉又是拉拢又是送钱的,这两个纨绔子弟上赶着来做这些事情,这很有悖于常理,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比有妖,陆绩不得不防。
长孙孝政笑道:“误会揭过去了,陆兄日后就不要再将此事挂在心上,这八百贯算是赔礼,不过我们也很感兴趣,陆公子之前在将军府所提的制盐之法怎么这般神奇,不仅能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就连圣上都亲自搬旨赐陆公子官职,不知陆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陆绩笑了,他明白了。
好了,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一切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原来长孙孝政和王献海如此恭敬地前来道歉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盐,为此还特意搭上了八百贯,这也难怪,自己手里能让门阀世家如此觊觎的,恐怕也只有制盐之法了,这能为他们带了多少的利润,陆绩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自己身上揣了一个肉包子,难怪会吸引过来两条狗。
把制盐之法交给他们,陆绩并不在意,对他来说,谁拿了都无所谓,反正这东西已经出现了,将来迟早天下皆知,况且这是一件泽被苍生的事情,如果真能借助门阀的势力将此法推广开来,也是功德一件,而且制盐之法过程简单,长孙家只要想扩大生产,具体的工艺他们相瞒也瞒不了多久,又能让他们赚多少钱呢?
如此平白拿八百贯,岂不是天降横财一般。
可是长孙家的钱……真是那么好拿的吗?
拿了这笔钱,不管他愿不愿意,从此只能绑在长孙家这条船上了,八百贯钱,卖的不仅仅是制盐之事,同时也赌上了自己的未来,此法已献给了朝廷,李世民为什么迟迟不肯推广此法呢?若是李世民有了自己的计较,却因为自己多嘴扰乱了李世民的规划,那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长孙孝政含笑看着李素,他很有耐心,一点都没有急躁的样子,静静地等着陆绩的回答。
陆绩心中泛苦,倘若不答应长孙孝政的话,两人之间的梁子恐怕不仅解不了了,恐怕还会加深几分,新生枝节。
陆绩是实在不想惹上这两条疯狗了,可偏偏这肉包子又不能扔出去。
等了许久,王献海终于有些不耐了,脸色又沉了下去道:“陆公子,你到底想得怎么样了?若是觉得八百贯少了,不妨就出个条件吧,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
这算是明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