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抽空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李承乾,心中喜意更胜。
皇兄啊皇兄,你也太不懂得察言观色了,父皇明明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还非要跟他唱反调,这不是触他的,霉头吗?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问道:“既然你觉得应该保他,你且先说说,朕应该如何做?”
李泰想了想了,道:“儿臣细想了一番,这陆绩所犯的大罪无非三条。其一是擅杀罪臣长孙敛,不过父亲既已给过他一道密旨,令他随机处置,况且长孙敛通敌卖国的证据确凿,这条顶多算是处置不当,无甚大碍。其二是冲撞朝廷重臣府邸,但他却从刺史府中抄出了王岐私藏的贡品,至于他是不是提前就已得到了消息……这也不好说。”
“那他私调官兵、滥用职权呢?这可是藐视皇威、谋逆造反的大罪,岂能饶恕?”李承乾拂袖怒道。
李泰神色一滞,纠结道:“父皇……这一条陆绩确实是做的过了,儿臣无能为力,不过儿臣听闻,是长孙敛掳他的家人在先,做出这等行为想必是一时心急,应没有皇兄说的这般过分。”
李世民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一个巡城校尉纠集了数百人谋逆?想想也是个笑话。
“那依青雀看,朕该怎么处罚这个陆绩?”
李泰微微颔首道:“依儿臣所见……现在要被杀头的是那个陆绩,我们何须比他还着急,不如先削官罢爵,把他关进大理寺里待上几年磨磨性子,要想办法自救,那是他的事,父皇你说对吗?”
李世民眼睛一亮,拍着桌案大笑道:“哈哈哈,青雀说的是,要被处置的人又不是朕,朕何须为了这个小混蛋着急,就按青雀说的办!”
李泰心头一喜,遥遥冲李世民一行礼,他虽然胖,但却是所有皇子里最能察言观色,也最有学识的一个,每次都能摸头李世民的心思和想法,李世民深喜李泰,终究还是有原因的。
“父皇。”李承乾心中郁闷,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世民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好了好了,都不用说了,今天过小年,不许再提朝堂里的事,今日只有父子不论君臣。”
李承乾和李泰相视一眼,却是各怀心思。
不过相同的是,陆绩这个名字,从今天起是彻底印入了二位皇子的心中。
…………
腊月二十九。
年关将至,大雪已停,城外的饥民们也散去了两三成,按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不是谁都高兴地起来的。
一声木门“嘎吱”开启的声音响起,惊动了监牢内正在看书的陆绩。
牢门外,秦非烟缓缓揭去面纱,露出了绝美的容颜,朝他抿嘴轻笑,笑容像阳光,照进了这阴暗的牢房里,仿佛整个世界迎来了日出,每一个阴影都变得明媚起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该过年了吗?”陆绩颇觉意外。
秦非烟轻轻把食盒放下,笑道:“正是该过年啦,我担心你在里面的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特意给你带了些吃食和棉衣,还有扁食。不过我发现……你这间牢房倒是和人家的区别挺大呀,床铺被褥都是新的,还有火盆、书卷,简直是神仙过得日子。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这里……”陆绩环手指了一圈,苦笑道:“这里能叫神仙般的日子?哪个神仙这么倒霉?”
噗嗤一笑,秦非烟跟着监牢的木栅冲他招了招手道:“快过来吧,扁食都快凉了,赶紧吃。”
陆绩笑着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走到了木栅前盘腿坐了下来。秦非烟打了开了食盒,从最上面端出了一盘扁食,冒着氤氲的白气,香味四溢。
陆绩挑起了一个放在了嘴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秦非烟笑了笑,缓缓环视这间牢房,笑道:“像你这样坐牢的人呀,我还真没有见过。”
陆绩又咽下了一个,这才咂嘴道:“这平日里与人为善、认真办差,那是有回报的好吧。这马大人本来就是我的老上司,戍卫衙门里的几个校尉我也很熟,照顾一下那是很正常的。”
秦非烟见陆绩狼吞虎咽,怕他噎着,又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瓶米酒放在了饺子旁边。
“我有什么可帮你的吗?”秦非烟凝视着陆绩问道。
陆绩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但却没有抬头,而是轻声问道:“我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灿大哥已经搬回陆府了,现在暂时由他操持着,不碍事的。”
“好。”陆绩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叹了口气道:“你回头帮我告诉他,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家里就交给他了,丘神绩帮他做了新的身份,只要上边不细查,应是无妨的。”
秦非烟沉默了片刻,脸色并不好看,过了半晌,这才道:“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陆绩讪然一笑道:“天子之心,谁拿捏的准呢?我已深陷囹圄,朝中也不认识什么人,估计也不会有人为我这个小小的巡城校尉说话……听说前几天朝中册封我的刺史来了,但一直未宣旨,怕是陛下也在犹豫吧。”
秦非烟眼睛里已起了一层雾气,哽咽道:“你曾两次救我性命,这次又是为了小桃子才冲撞刺史府的,我人微言轻……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我……”
“别说了。”陆绩放下了手中的竹筷,伸出木栅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笑道:“做这些都是我愿意的,你这么出尘绝艳,如果我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喜欢你呢?只是……我以后若是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虽然不清楚那个神秘组织的事,但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花七绝不是你的对手。”
秦非烟眼圈一红,泪珠姗姗落了下来。
“别哭了,你可是小天女,怎么能哭鼻子呢?”陆绩伸手替她刮去了脸颊上的眼泪,轻轻道:“能在这个时代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我……有一物可以救你一命!”秦非烟猛然抬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什么?
就在陆绩发愣之际,牢门外的木门突然又发出了一阵“吱呀”的声音,陆绩和秦非烟齐齐回首,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的宦官双手捧着一张明黄绢纸走在最前,身后跟着的则是屈突通和屈突寿二人。
“犯人陆绩,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