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绩站在梅园后院的石壁前微微有些出神,不得不承认,这块提诗壁的设立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壁上提着的七首咏梅诗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传世佳作,但也可以称为精品了。
“陆兄,是孝政疏忽了,之前请柬上忘了提及这事……”长孙孝政一脸歉意的对陆绩说道。
陆绩笑了笑,不置可否,是不是忘了鬼知道呢。
“陆兄没有准备的话,也可不参与这论诗啊……”
陆绩扭头看了看长孙孝政,他是什么意思,陆绩已经清楚了。长孙孝政是深知陆绩厉害的,请柬上不提及论诗一事,应该也是怕陆绩抢了他的风头,倘若能让陆绩袖手观之的话,也未尝不可。
可向来都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长孙孝政吃过陆绩的亏,所以他对陆绩有些忌惮,可别人都是听得传闻,好奇者、不服者比比皆是,长孙孝政的话头这才刚刚落下,便有人说了起来。
“陆公子一身才学,短短数月就惊艳整个洛阳城,更著有脍炙人口的《三国》一书,可以说是我洛阳士子中的佼楚啊。今日梅园赏梅,陆公子务须提诗一首……”
“没错,陆公子若再留一大作,日后必成佳话。”
这便算是**裸地挑战了,陆绩微微皱眉:“改日吧,长孙公子之前并未与我提及此事,我也没做准备,就不献丑了。”
“陆公子精通律词一道,有的是急才,何须如此自谦?”
随后便有人四顾小声地说道:“这人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平日里与那些武人们厮混甚酣,怎与我们在此论诗时不言不语的……”
“太嚣张了……”
语声不高,但恰恰也能传入陆绩耳中,陆绩此时也很是无语,自己不过是不愿比诗罢了,拒绝的话说的也规规矩矩,怎么就嚣张了?这些人的面子也忒不经损了吧。
长孙孝政的脸可黑了下来,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群士子们竟然这般热情,陆绩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自己可是私下写了一首自己还挺满意的诗,今日还指着能将此诗提上石壁呢。
郑言平笑着走到了陆绩身边,负手看着陆绩笑道:“陆公子,让为兄来说句公道话,你现在有了公职,平日里事务繁忙,能有时间来和大家聚聚实属不易,大家都是读书人,以诗论道才是礼仪,在此切莫拘束,若是能在这石壁之上留下佳作,我等也与有荣焉呐。”
他这话说完,另一侧,也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陆兄,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你也不要推辞了吧……”
陆绩转过头去,只看到了长孙孝政那张言不由衷的脸。
都这么逼我啊……
让人逼着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其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但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了……
“好吧。”陆绩笑了笑,欣然点头应允了下来。
可是陆绩刚一答应,人群中又是一片窃窃私语之声,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必是他之前便是做好了的。”
“且先看看如何……说不定是沽名钓誉之辈呢。”
“大家应该都写了咏梅诗,且先说出来听一听,一会儿选出一首来把他压下去……”
这些声音入耳之后,陆绩一阵失笑,这些文人士子们还真是搞笑,自己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跟自己想象当中的盛唐文人一点也不相符啊……
其实不难理解,说是文人士子,不过是一群家境富裕的、读过书的公子哥罢了,来参加这梅园之行的读书人们,不是权贵门阀本身,也多多少少都有结交权贵门阀的心思,哪里有什么文人风骨,更算不上什么盛唐名士。
陆绩瞥了一眼石壁前桌案上摆放的笔墨,思索了片刻,突然快步上前,持起了那根粗大的毛笔便在石壁上落下了笔锋,写出了字迹。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惊呼道:“不可!”
开玩笑,这可是要经过一番评选之后,只有最好的诗才能被誊写在上面的呀,长孙孝政离的最近,惊怒之下刚想上去拉住陆绩,却被身边的郑言平一把拉住了手臂。
郑言平冲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着急,可以擦掉的……”
长孙孝政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心中却心思繁多,若他写得不好的话,岂不是丢了个天大的脸面?但以他的文采和急才,会写得不好吗?纠结啊……
众人议论纷纷,得知墨迹能擦掉后便也没人再去拦陆绩了,而是纷纷凑上前来看着陆绩在写什么,远处未有过去凑热闹的人们仰起头好奇地看着事情的变化,某一刻,凑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念出了声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郑言平、长孙孝政脸色皆是一变。
这首诗……语句朴素自然,但细细品味之下,却又意境悠扬,虽然只有短短二十个字,却将梅花的傲骨、美艳、品行、香味写得面面俱到,隐喻之下,又用“暗香”点出了梅胜于雪,这与普通歌颂梅花美艳的诗词想比,不仅短小精炼,而且更加深刻。
陆绩啊……长孙孝政此刻的牙都快咬碎了。
“等等,还有还有!”围在最前排的人忽然惊呼了一声。
众人皆是愕然,还有?
没搞错吧!
陆绩写完了这首之后,笔锋并未停止,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大笔一挥接着写了下去。
“梅雪争春未肯降……”
众人摒足了呼吸,围在前排的程元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陆绩挥笔唰唰唰的在石壁上一字一字的写着,只这第一句年出,便有许多人脸色变了些,有的凝神肃容,仔细等待下句,有的则皱起了眉头,心头泛起不好的感觉来。
对于长孙孝政来讲,听到这一句后,他早已颓然的低下了头,开篇定性,如此精彩的开篇,饶是长孙孝政和陆绩之间有恩怨,他也不信陆绩能把这首诗给写毁了……
而一旁的郑言平的反映倒没有那么颓然,虽然他是洛川诗社的主要创办人,但真的要论文采的话,倒还真不是他的强项,他的目的是提高郑家在士子群体中的影响力,倘若这陆绩真的有这般才华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纵然长孙孝政和郑言平两人的心态不同,但两人都一样感受到了这一点,陆绩这样从容的态度,这般急才,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厉害的问题了,若不是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坚若磐石般心境的话,根本不可能在众人咄咄逼人的情况下,写出这般诗句。
刷刷刷。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程元话音一落,整个后院都是一片静寂的,有人反复在咀嚼和品味着这首诗,有人则是引起来深思。
PS:人们的反应真的好难描述啊,好想就写“卧槽!写得好棒好棒好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