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见傅锦年迟迟没有回应,压低声音道:“怎么?你可是不愿?”
傅锦年长睫毛下的双眸晦暗不明:“此事事关重大,儿臣……”
“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天子不管他的欲言又止,右手轻扣几下桌面,神色严肃:“我听说你那梅花别院的管事这段时间一直在找铺子,打算做生意,才会落入别人的陷阱中,此事你怎么看?”
傅锦年眉毛拧成一个结,心头一跳道:“父皇,她已请辞梅花别院管事一职,如今是自由的,爱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是她的事。”
“但你与她纠葛不断,此女留在京城,会影响你的情绪。”天子提点道:“身为储君,你该断情绝爱,无悲无喜,才能走得长久。”
傅锦年迎上他的眸子,据理力争,辩白道:“无论怎么说,在此事上,她有助于我们,您理应奖励。”
“她人之事,无论旁人如何解释,都词不达意,儿臣觉得您可以让她进宫,稍作考察,也给她一次机会表明所想,若是她能说服您,便让她做她想做的。”
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能力和魄力?
天子不以为意,索性道:“既是你极力促成的,那朕见一见她又何妨呢?若是不成,你就迎娶孟紫瑶为侧妃,择日朕再为你精心选一个合适的正妻。”
“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傅锦年干脆利落接受了。
夏内监出去一趟再回来,带来了宁满满。
她入了御书房,跪在地上行大礼,恭敬道:“草民宁满满,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轻翻奏折,头也不抬。
一刻钟后,他才端起茶汤,抿了一口茶,打量的目光同步落下,哑音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宁满满脊梁一寒,挺直腰板昂头,鹿眼中盛满无辜,不发一语。
天子语气平缓:“此次你阴差阳错助朝廷办了件大事,可有什么想要的?”
她眨眨眼睛,弱弱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天子措辞严谨,不动声色:“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能应允你。”
宁满满轻言浅笑,如百花齐放,道:“草民近期想在京中开一家酒楼,但大夏未曾有过女子出门做营生的先例,所以想求个特许。”
天子声调很冷,肃穆道:“相夫教子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给女人的任务,朕认为,此举不妥,你换个条件提吧。”
她抿着薄唇,诧异道:“天子三岁能识字,断文知意,想来也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何故如此死板?”
天子低笑几声,眸底冷雾弥漫,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道:“你倒是大胆,与旁的女子不同,从未有人敢如此这般与朕说话,即便是皇后。”
宁满满俏皮一笑,插科打诨:“于旁人而言,天子您是天,于草民而言,您是小哥哥的父亲,与长辈说话,自然要用小辈姿态,放松随意,想来您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眼眸接连闪烁几下,漠然无动,威压十足。
宁满满气定神闲,随意起身,自个儿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草民想开的酒楼是关于九国及各地特色的,二楼全部改为包厢,一楼是包厢加堂食结构,根据各国习俗不同配备不同的餐具和装饰。”
她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如数家珍:“这三张是酒楼布局,餐具和装饰的敲定,这几张是各国和各地的食谱,还有这段时间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设置的的每日安排。”
夏内监缓步靠近,拿着它们呈到天子面前。
天子越往下看,神色越是慎重,看向宁满满的目光中不自觉带着一丝欣赏。
他随手把东西往桌面上一放,语调漫不经心:“这些口头说说的东西谁不会?”
宁满满前世灵魂亲眼看着成安安各种入天子眼缘,成为傅锦书的助力,对于怎样哄好他,信手拈来。
她摇了摇头,坦率道:“道理是简单,但能想得这么全面的毕竟是少数,又能整齐有逻辑的罗列出来的更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能够做到了,但我相信我就是那个例外。”
天子波澜不惊,不为所动,话锋一转:“你还小,若是回到村中,定能挑选一个父母满意,一心一意待你的夫婿,恩爱白头,幸福一生,又何必蹚京城这趟浑水?”
“飞鸟不会爱上鱼,见过世面的女子,又怎会甘居于小小村庄?”宁满满谈笑自若,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京城繁华,大夏强盛,各国都有自己的特色所在,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带着家人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也不虚来这人世一遭。”
“……”
两人天南地北的沟通着,话题极速跳动,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天子在挖坑,宁满满负责填,顺带拉拉好感值。
聊着聊着,宁满满腹部空空,实在没耐心了。
她没想过这看似不近人情的天子会像个孩子似的没完没了,前世他对孟紫瑶虽然有点长辈的怜爱,但从不会如此多话的!
她起身,弓腰一礼,直入正题道:“陛下既然对草民要做的事情感兴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哦?”天子兴趣被拉起,身子微微前驱:“你说说看,赌什么?”
“赌我半年内能让酒楼盈利。”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烂漫。
天子目光幽幽,俊美的脸上噙着放荡不羁的笑:“三个月,若是不能盈利,你就离开京城,主动和太子一刀两断。”
“成交。”宁满满自信挑眉,尾音微扬:“若是我赢了,您就准许我在京城自由自在的开铺子,并且做我后台。”
“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想您定然不会反悔,以后若是我成功了,您名下的产业我亦可以为您亲力亲为,设置合适的政策,让其日进斗金。”她的声音沙哑温柔,听起来满是自信。
天子面上出现倦容,摆摆手:“退下吧。”
“是。”宁满满见好就收,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