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手中的木鱼,双眸似透过墙壁,不知望向何方。
大宫女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刚打听到,护国寺主持突发暴疾身亡,皇上下旨:即日起,护国寺闭门谢客三月,太子殿下他……他还未回到府中。”
皇后娘娘麻木的瞳孔转动两下,半响回过神来,幽幽叹息:“儿大不由娘,太子啊太子,你不是要烧香拜佛吗,你定也没想过会给自己烧出麻烦来吧!”
她轻轻一笑,眸中似挣扎,又似释然。
大宫女不敢回话,一动不动的乖顺跪着。
一炷香时间过去,皇后娘娘手中敲击的木鱼声骤然停歇,她茫然喃喃:“护国寺吗?”
“初听时,本宫还不以为意,可如今细细想来,太子回京以来,胸有城府,深藏不露,走的路没有一步是多余的,怕是护国寺中有什么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大宫女神色一怔,垂眸谨慎答道:“许是殿下想带那个女子去算算姻缘之类的吧?毕竟他年岁不小了。”
皇后娘娘支撑着八仙桌缓缓起身,深邃的眸划过一抹忧色:“当真如此吗?”
“他独自在外这么多年,生性冷淡凉薄,对我这个母后都如对陌生人般退避三舍,又怎会因一个女子轻易改变?”
她琢磨不透傅锦年这一步路所图,两侧太阳穴因烦闷而隐隐作痛。
大宫女上前两步,熟稔的替她按摩着,语气轻柔:“依奴婢看,太子殿下是个心有成算的,娘娘您可以放心等着享福就是,不必过于忧心。”
养儿常忧九十九,更何况身处皇家,行差步错,天堂地狱。
皇后娘娘面无表情,没有回应,她心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却又莫名的无比想要知晓答案。
夜深了,月亮躲进云层中偷偷打了个盹儿,晚风阵阵阴森,搂着落叶们的腰肢跳了个舞,旋转落地,又去逗弄路边的草丛们,忙得不亦乐乎。
六皇子府书房中。
傅锦书一身青衣,正襟危坐,手中端着一杯茶,疑似已经冷了。
他面沉如水,正欲撒手,一道人影推门而入。
女子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石榴裙,完美的腰线一览无余,青丝绾起,插着一根木质头簪,轻移莲步,桃腮带笑,眉目间隐然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之气。
若是忽略她手中的拐杖,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傅锦书双拳不由自主紧握,不满道:“厉成王妃可真是让本殿好等啊!”
容玲眼眸微眯,唇角带着从容疏远的笑意:“六皇子的耐心可没有你母妃的十分之一多呢。”
傅锦书眸色微深,哑声道:“本殿找你所为何事,想来你心中应当清楚了吧?”
他的手指隔着虚空点到了容玲的身上,径直说道:“即日起,本殿代替母妃,与你交易。”
容玲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轻轻歪头,不怒反笑,:“六皇子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与我说话?”
“当年,你的母妃救了我没错,但人死如灯灭,这么多年我为你们母子俩做了很多了,所有的一切都该随风而去了,你要是继续想与我谈,那就放客气些,我想,那件事你若是不愿意继续的话,多的是人比你有诚意。”
傅锦书脸色难看,双眸赤红,却强压着不快,一声不吭。
安静的氛围在书房中蔓延,半响,容玲语气寡淡,问了一句:“你最近噩运频发?”
“是。”傅锦书冷声答:“我怀疑傅锦年破解气运了。”
他眉宇间不动声色浮上厉色,犹豫半响,终究不甘开口:“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解决一下此事?待我好运回归,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身份。”
傅锦年反应灵敏,步步紧逼,想要将她揪出,捉拿归案,去了护国寺,她才得机会逃离。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那两人。
容玲心随意转,不露声色道:“你可以想想,你运气反常的这段时间都有什么异样。”
傅锦书眼底闪现几缕痛苦,喑哑话语自薄唇中缓慢溢出:“最开始是去云水县,计划接二连三被傅锦年破坏,再后来回了京城,也是三番两次折在傅锦年手中……”
容玲眸中划过一道精光,故作思索状,片刻后道:“你确定这些时候都没什么异样吗?”
傅锦书心中一惊,犹如骤然间坠入冰窖,脸色略显阴沉:“若说有,就是宁满满,一个女子。”
他之前也以为傅锦年好运和此人有关,后来不知怎的,就直接把此人排除了,如今再回想起来,后背莫名生寒。
容玲神色平静,淡然道:“这个世界上有不少天之骄子,他们运气很好,一生顺遂,但自身运势能够影响身边人的,凤毛麟角,沧海一粟,你可以再细想一下,若是搞错了,就白费时间了。”
“宁满满此人确实邪乎,孟家折在了她的手上,齐州牧也不例外,甚至齐州的赌场也有她的影子。”
傅锦书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难道此人当真是傅锦年运气破解的关键?”
容玲见他信了七八分,唇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算计笑意,几个呼吸间,从容不迫道:“既然殿下心里有数,想来接下来的日都能自己安排好,那容玲就不多加打扰了。”
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房门被关上,傅锦书啧了一声,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宁满满,一个乡下来的女子,若是他们兄弟相争成败与否的关键,那么,这个人只会是他的!
容玲站在院门外,听着屋内隐约传出的,压抑而住的猖狂笑意,眼尾晕出淡淡猩红:“爱而不得的痛折磨了我几十年,把这京中水搅浑,不过是收一些利息罢了!”
“整个大夏朝的,大元朝的人,全都该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呀,就等着迎接我的这场迟来的赠礼吧!”
她一甩衣袖,拄着拐杖缓步离开,压根没有留意到,转角处一道衣诀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