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打起火把,于毒继续坚持战斗了一个时辰,几乎是两千铁甲步军全部葬送在城墙下,于毒才确认,荀采在城内失败了;可是损失了五千多人,伤亡超过一半,联军的士气彻底丧失了,于毒晓得自己今天被人坑了,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荀表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刘辩,吓得一激灵站了起来,发现荀采跪在地上哭泣,立即又跪下;刘辩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和荀或,要不是华佗正好去你们府中,你们恐怕就直接指挥荀家的私兵去冲击城门了吧?我和荀或真的这么不堪,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
不怪刘辩不满,刘辩的手下好几个陷在洛阳,其中包括孟达的父亲孟佗,从性格看,孟达远比荀表善变,在历史上又是出了名的二五仔,先后背叛过刘章、刘备、曹睿;刘辩倒是暗暗提示过郭嘉,只是都没想到最后问题出在荀表这边。
荀采咬了咬嘴唇,她被押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外面青铜司的人和数以百计的军队,华佗的前来,哪里是什么凑巧,一切都在刘辩这边的掌握之中;眼前的少年有着不一样的手腕和心术,只是荀采不能说什么,自己无所谓,荀表要活命,荀或还得在刘辩手下讨生活。
荀表即便没看见那些伏兵,也不会相信是巧合,只能跟着叹了口气说:“我没办法,他们拿家父的性命威胁我,我赌不起。”
“湖涂,这是赌得起赌不起的事吗?你们这是与虎谋皮,要是你们成功了,邺城的百姓,冀州的百姓,都将陷入无穷的浩劫中。”荀或怒斥道:“六叔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做,会多失望啊。”
郭嘉拦住荀或说:“荀或,眼下不是发怒的时候,皇上已经说了,这件事就此过去了;荀表,说说是谁联系你的?我是外人,说句公道话,令尊荀爽在洛阳那边的生死我们是根本不可能决定的,董卓的个性你不知道吗?反复无常,对于这种人,哀求和退让都是没有用的;你只有表现出强大的实力,董卓才会有所顾忌。”
荀表怎么会不知道荀或、郭嘉的意思,天下之争,个人生死都是小事,即便是名满天下的荀爽,其实也不例外;至于郭嘉说的让董卓顾忌什么,那都是安慰人的话,董卓那个屠夫连洛阳都敢攻打,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还会顾忌谁?
荀表执拗地低声说:“皇上,我想去一趟洛阳。”
荀表过去,等于又送上一个人质;而荀表、荀采不肯说出联系人的名字,其实就表明了还想与对方保持联系的想法。根据朱汉的口供,袁绍那边派人通知他协助荀表,朱汉一开始都不敢相信,几经试探才确认;至于谁和荀表联系,朱汉是真的不知道。
刘辩犹豫了片刻说:“荀表,为人子,孝顺是美德,朕不阻拦你;只是你要自己注意安全,我相信,老师是不愿意你去冒险的。”
“皇上,你怎么可以徇私舞弊?”荀或的脸都黑了,大喝一声:“来人,将荀表、荀采这两个奸细押入大牢,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我,刘辩瞠目结舌,我是不想荀表反感好吧,怎么成了徇私舞弊?赵云和史阿都明白,荀或的举动就是不想让荀表去洛阳送死,两人看看刘辩,见刘辩缓缓点头同意,才一挥手,让人把荀表兄妹押了下去。
郭嘉接着让刘辩屏退护卫那些人,才说:“这次亏得董昭预先报信,要不然我也想不到荀表头上,正好路上遇见华佗前辈,才让他先进去试探一下,真的是天佑大汉。”
赵云、荀或这才明白,难怪郭嘉那么精准地找到了对象,原来是有内幕消息,董昭名义上是朝廷的议郎,实际上是袁绍安排在邺城的眼线,能发现有人联系朱汉就不足为奇了。刘辩点点头,这个董昭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出彩的两件事就是劝曹操迁都许昌和拥护曹丕登基;刘辩想了想说:“暂时不要暴露董昭的身份,告诉他,我很快会安排他出任一方太守。”
郭嘉一听就懂:“奖励袁绍的?”
“不错,只要收复洛阳,不管怎样,都是要给袁绍一点好处的。”刘辩话音未落,外面来报,沮授、耿武等人到了;刘辩急忙有请,沮授带来了新的军情,城外的黄巾军在调动,看样子明天会有更勐烈的进攻。
郭嘉思索道:“皇上,守城不能靠死守,我们外围还有张郃等人,要安排反击,打蛇七寸,盯住于毒的旗号,伺机让骑兵出动;只要破了于毒,其他人自然会退兵。”
郭嘉在这方面有信心,邺城内成建制的骑兵有三支,吴匡的三千五百人的羽林卫、张飞的两千配了马鞍的精骑,还有赵云模彷公孙瓒白马义从训练的一千轻骑兵;荀或沉声道:“不会那么简单,城内的骑兵对于于毒来说不是秘密,他多少有些准备,最好再等两天。”
沮授笑道:“不急,我们守上半年都没有问题,关键是看于毒后面有没有援军;张郃、徐晃出动的时候,我给他们下了命令,要是回不来,就在外面联手寻找战机,可以先看看他们的举动。”
于毒连夜与白绕等人商量,决定于毒负责攻打南门,白绕负责攻打北门,眭固负责攻打东门,陶升和左髭丈八、刘石、青牛角、李大目五人负责攻打西门;天亮时分,左校灼、于氐根带着四千多匈奴、乌桓、鲜卑人在内的骑兵也到了邺城,让于毒等人信心大增。
只是沮授让审配、逢纪、闵纯、牵招分守四门,加上赵商、田豫、高览、王凌等人的协助,城外的黄巾军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连续攻打了三天,每一次都是灰头土脸地回去。
只是城外出现的大队骑兵让沮授一惊,荀或、郭嘉、赵云、吴匡等人先后等上城楼观察,最后断定是黑山军的一部分,其中的匈奴人、乌桓人、鲜卑人,很可能是那些散落在燕山和北疆那边的零星骑兵,被一起鼓动而来。
赵云毫不在意地说:“这些骑兵要是抢劫或者游射,确实算不错的,但是从两队骑兵的队形来看,基本上没有什么整齐的阵容,战斗力连乌桓军都不如,我们肯定能轻松地击败他们。”
有赵云这句话垫底,刘辩心中大定,只问了荀或一句:“马鞍有多少了?”
荀或张口答道:“一万套。”
刘辩很随意地说:“那就把吴匡和赵云的人马都装备起来,然后出城迎战;于毒他们有了骑兵,张郃他们根本不敢动,只有灭了对方骑兵,张郃等人才能发挥在外面的作用,一切迎刃而解。”
刘辩的随意让大部分人摇头,但是沮授明白,其实张飞的两千人出去,不说灭了那几千骑兵,最起码以少打多不会输;沮授说道:“军中还有一千五百骑兵,不如全部装备了,交给牵招指挥。打垮于毒,就让张飞将军带着三千骑兵北上,协助张燕等人结束上谷郡战事,就算消息外泄,最起码我们捞回了本钱。”
“可以。”刘辩同意了:“沮授,荀或,你们去办。”
一连几天的无聊攻防战,都以黄巾军的失败而告终,黄巾军围城的第七天早上,阳光依旧是懒洋洋的,大批的黄巾军正准备继续前几天的作业,正扛着云梯什么朝邺城而来,邺城南面的两座城门忽然大开,让正准备攻城的黄巾军一时愣住了,对方准备投降了?
这不应该啊,这些天自己一方的伤亡比对方大,听渠帅说城里还有一年都吃不完的粮食;大地开始颤抖,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骑在一批黑马上的左校灼第一个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叫道:“骑兵,骑兵,对方要进攻了,你们,赶紧扔掉云梯那些没用的东西,通知于帅列阵,于氐根,招呼弟兄们往上冲。”
左校灼好歹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带着骑兵扑上来,一看见对面一黑一白的两队骑兵便觉得不妙,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些骑兵太像幽州的乌桓骑兵与白马义从了;两人身后的几个老兵也提醒道:“李帅,这可是硬茬啊,你看那骑马的姿态,比鲜卑人还牛。”
左校灼留了心思,故意放慢马速,让后面上来的于氐根冲在了前面,于氐根正遇到赵云的骑兵,双方骑兵在远处的互相射箭相差不大,但是到了近处一个冲锋就分出高下,于氐根明明比对方多几百人,但是在厮杀中倒下去的人竟然是对方的两倍。
于氐根本人也因为冲得太靠前,直接杀到了赵云的面前,只不过七八个回合便抵挡不住,被赵云奋起一枪挑落马下;赵云身后的夏侯兰直接砍翻了于氐根的大旗,于氐根麾下的骑兵顿时崩溃。
左校灼心惊之下,急忙下令全军出击;左校灼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与对面的那员白袍将领交手就是送人头,但是自己的骑兵好歹是对方的两三倍,先群殴再说。
左校灼没料到的是,张飞的两千骑兵论速度不如赵云的骑兵,但是要是面对面地硬砍人,绝对比赵云的轻骑兵善战;张飞、臧洪各领一千人,直接从侧面切入黄巾军的骑兵大队中,张飞左冲右突,马前没有一招之敌,强行从人群中撕开一道口子,杀奔左校灼的大旗下。
左校灼做了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撤退;左校灼的这个决定,让黄巾军骑兵避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哪怕赵云、张飞的战斗力再强悍,最后一千多黄巾军骑兵很顺利地逃走了,并且再左校灼的率领下,压根没有逃往于毒的大军,直接向西逃离战场。
正在后面的于毒得到消息,并没有太过紧张,自己几万人,还有四千多骑兵,对方的反击不过是想消耗自己的兵力和时间,给城楼上的防守减轻压力;黄巾军本身对列阵这些也并不在行,正在整顿阵型,忽然前面的骑兵崩盘了,于毒看得很清楚,左校灼那小子直接逃离了战场,剩下两千多骑兵四散逃窜,大部分的人朝着自己阵地逃来。
于毒意识到不妙,四千多骑兵输得太快,而逃回来的骑兵更可能冲击自家的阵脚,于毒命令:“通知那些骑兵返身作战,后退着杀无赦。”
于毒忘记了一件事,左校灼的嫡系都被左校灼带走了,这些逃跑的骑兵大部分都是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不要说未必听得懂他于毒的命令,就算听懂了也不在乎,绝不会为了一道命令放弃逃命的机会。
黄巾军的弓箭手忠实地执行了于毒的命令,一开始还是装装样子,可是随着自家骑兵不减速地冲过来,为了自己不被伤到,弓箭手也只能玩真的;双方开始有了死伤,加上生存的危机感,一下子变成了真的冲突,那些逃命的骑兵虽然不敢冲向于毒的中军,但是挥舞长矛大斧,混战中在于毒的左翼杀开了一片空挡,让于毒的阵型乱成一团。
张飞的两千骑兵顺着空挡就杀了进去,而赵云的骑兵绕到了于毒的右翼,把于毒的中军留给最后上来的吴匡、牵招,自己防备逃走的左校灼一部杀回来,顺便利用骑射牵制于毒的右翼弓箭手。
吴匡以牵招为先锋,五千骑兵排山倒海地杀过去,直接将于毒的大军撕成几片,于毒一面抵抗,一面急忙让人通知东门和西门的军队来增援;只是黄巾军骑兵的失败让所有人心理蒙上一层阴影,没有铁甲的步军在骑兵面前只有挨宰的份,士气不到半个时辰就化为乌有,所有人都在主动撤退,然后逃跑。
于毒军败了,但是让于毒锥心刺骨的是,因为一直保持着强攻的姿态,他并没有建什么大营,只是自己的几千精兵建了一个小寨;面临失败的时候,这样的小寨根本没有什么防御力,以至于于毒无法稳住阵脚,一直逃到三十里外。
数万黄巾军步军在三十里的漫长范围内狂奔,看上去足够壮观,却根本跑不过战马,大部分成了邺城骑兵屠杀的对象,这一战于毒军被杀一万四千人,被俘一万两千人,吴匡等人缴获了战马两千匹,牛羊驴骡三千头,盔甲辎重等物资无数。
西面的几个小头领意见不统一,接到左校灼一问就放弃了增援的准备,反而派出斥候打听战况,得知于毒兵败,第一时间抱团撤退;负责断后的左髭丈八顺便让人通知白绕,白绕也立即撤军。
眭固派出五千精兵前来增援,被一直捕捉战机的张郃、徐晃半路伏击,损失了大半,眭固虽然亲自带人把剩下的人接应回去,但是失去了逃跑的良机,眭固本人被城中杀出的赵商堵在了大寨中,外围的人马被被转身杀来的张飞和牵招杀散,最后大寨失守的时候,只有不到五千人跟着眭固逃出生天,上万人投降,其余人全部战死。
刘辩立即下令,在魏郡全境开始追杀黄巾军,官府贴出公告,不管是黄巾军,还是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只要放下武器投降,一律免死,编入邺北屯田营,审配被任命为屯田校尉。
黄龙士在侧厅见到刘辩,拱手施礼道:“恭喜皇上,陶升已经答应投诚,他送来了左髭丈八的作战布置和白绕一军的动向,白绕军将在冀州绕一个圈子,从平原国和赵郡交界的地方南下,进攻东郡。”
黄巾军依旧有五万人左右,本来尚有一战的能力,只不过陶升的投降,让黄巾军的一切弱点都暴露在官军面前,刘辩大喜,请黄龙士入座说:“冀州百姓都会记得陶升的功劳,你放心,我答应张燕、杨凤的绝不会反悔,此战结束,我将在冀州魏县,设立太平道的道观。只是黄老,有没有做官的打算?”
黄龙士坦然笑道:“我肯定是要做官的。”
黄龙士又不傻,刘辩能击败于毒等人,自己不过是锦上添花,说到底还是刘辩这边的心机和实力远超过于毒他们。至于刘辩说的太平道观,绝不会像刘辩随口一说那么简单,自己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何必去搅和;做了官,才能让刘辩彻底放心,晓得自己不是另一个张角。
刘辩颔首,对荀或说:“任命黄龙士为议郎,陶升为效义中郎将。”
荀或答应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属于刘辩的一个时代开始了;原先的冀州只不过是投诚,很多士族官吏都不是刘辩这边的追随者,随时都可能另外选择。随着于毒、白绕的这次行动,很多官员阵亡或者会被换掉,军队也集中在忠于刘辩的将领手中。
只要幽州上谷郡战事一结束,刘辩就剩下南下的事了,荀或眼中彷佛看到了一条条金光灿烂的大道,分头延伸到南方的各个地方,一座座城池旗帜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