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是真的。”郑玄忽然停住了谈话,对着门外喊道:“王越,不要偷听了,直接进来。”
王越推门进来,笑着说:“我怕自己忍不住要杀了你,竟然在皇上面前诽谤我,郑玄,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郑玄大笑:“能死在天下第一剑客手中,死得其所。只是你不喜欢钱,喜欢做官;王越,皇上自诩是商人,我们不如明码标价如何,省得大家在后面彼此胡乱猜测。”
王越在刘辩另一侧坐下,抱歉地笑笑:“皇上,不是我诚心偷听,而是那些话飘进我的耳朵。”
刘辩还能怎样,这些大神其实和士族没有太多差别,要不是感觉他刘辩有用处,压根不会来投奔他;但是刘辩还偏偏需要这些人,刘辩只好略带尴尬地说:“王越,你要是想当官,只能等我亲政以后,多高不敢说,最起码是杂号将军。”
自汉武帝开始攻打匈奴,有军功的人层出不穷,授予官职的难度加大,因此开创了杂号将军的先例,以所领部队或执行的任务命名,骁骑、楼船、伏波、贰师、渡辽、龙骧等等,后来成为大汉的一种特色,除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四方重号将军以外,卫将军以下皆为杂号将军。
王越除非是掌握兵权,否则的话,杂号将军就是刘辩能给不带兵的将领最高的位置;王越连将领都算不上,自然只能到这一步。王越满足地笑道:“皇上可以先给一个名号。”
刘辩立即意识到郑玄的担心是对的,王越兴许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汉灵帝的;一个虚名而已,刘辩不会计较,刘辩斟酌着说:“虎威将军如何?”
“好。”王越面露喜色,转向郑玄问:“你的谜底呢?”
郑玄平静地说:“天下太平。”
刘辩顿时一脸苦涩:“郑玄,你要的太过分了。”
王越大笑起来,郑玄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等你亲政以后,十年,二十年后呢?”
刘辩思索着游戏里的年代,十年以后应该是吕布死在白门楼的日子,二十年后正是官渡之战,袁绍兵败,孙策遇刺;随后孙策、袁绍、郭嘉先后死了,战乱改向南方。再往后面,三十年后,刘备借到荆州;四十年后,曹操病死,曹丕称帝。
刘辩苦笑起来:“朕怕言而无信,不敢答应。”
郑玄目露精光:“皇上在怕什么?”
刘辩依旧苦笑:“不是怕,世上的事谁也算不准,朕可以承诺抱着这个理想,但是做不了保证。”
郑玄和王越出了房间,王越就责怪郑玄:“你不应该谈这个,大汉的情况谁不知道?”
郑玄笑道:“没关系,皇上的谨慎,反而让我放心了,这艘船轻易不会沉。”
郑泰从侧面走过来,只听到郑玄说的最后三个字,心里一凛,微微点头问:“皇上房间里没有人吧?”
“没有,请跟我来。”王越心情愉快,主动当起了接引使者的差事,门前通禀了一声,才陪着郑泰进去;郑泰行完礼,直接了当地问刘辩:“皇上,打算什么时候亲政?”
刘辩看了看郑泰:“这件事不是你我能谈妥的,要是大将军能一柱擎天,朕可以这样悠哉悠哉地过下去;等过几年再找一些新鲜的乐子,整日里醉生梦死也无所谓。”
郑泰摇头说:“那是先帝,不是皇上你;说实话,你要是继续挣钱下去,以后像我这样有着四万亩良田的人都算是小富了。问题是,人心难测,过不了几年,你手下的那些人,你的生意伙伴都会催着你上位。”
王越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刘辩摆摆手,无所谓地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劝说何进认真对待各地的州郡,是鞭长莫及,还是只看到洛阳这么大的一点地方,我可听说,现在很多人都对并州商号议论纷纷?”
郑泰长出一口气说:“我明白,皇上是不满意大汉现在的情况,但这是即成现实,谁也无力一下子改变。大将军的才能,应该说是一般,但是他还勉为其难,日后望皇上体谅。”
刘辩和王越都听懂了,郑泰前面都是废话,他是希望刘辩日后不会怪罪何进;刘辩没好气地说:“何进是我大舅,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算何家做得过分,我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难道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郑泰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份公文说:“没有,只是我的心一直不安,尤其是刚刚从洛阳转来的公文,更让我不知所措;并州商号和北军起冲突了,牵招在七柳丘别院杀了上百北军士卒,淳于琼也被杨彪抓了起来,这让太学和百姓很不平。”
刘辩没有接公文,冷冷地问:“并州商号做了天怒人怨的是?北军到别院去干什么?杨彪徇私枉法了?”
这三个问题的答桉显然易见,就算是洛阳转来的公文也是站在并州商号这边;郑泰犹豫了一下说:“皇上,并州商号打破了平衡,让人嫉妒。”
这一句是实话,郑泰家有四万亩良田,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妥妥的大地主,但是郑泰因为接济四方的豪杰,往往还是感觉钱不够用;刘辩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改变了大汉的商业游戏,这帮没有田地的家伙赚得数钱数到手抽筋,尤其是并州商号的运作,让很多人才明白,原来还能这么做。
刘辩笑了起来:“是有人不服,认为并州商号能做到,换一批人也能做到?”
郑泰认真地说:“最起码大将军府的人认为他们能做到。”
大将军何进手下的寒士并不多,九成都是士族豪门,加在一起的潜力绝对是并州商号的几倍;刘辩点头说:“等回到洛阳,我会和大将军商量的,凉州和辽东那边的供给让大将军府安排。”
刘辩就算想缓和矛盾,也不会平白无故丢掉手中的筹码,你们不是能吗?皇甫嵩、公孙瓒可都是需要长期供给的;郑泰也明白,何进是不可能夺到并州这块肥肉的,躬身说道:“得罪之处,还望皇上海涵。”
只是郑泰没有想到,第二天,何进的信使张津就到了,张津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原来袁绍那边没有停手,一夜之间,洛阳到处都在流传刘辩与民争利的段子,不知道太学哪个读书人起的头,现在何苗、袁术、崔烈、蒯越、荀或、杨亮、邹靖、逢纪、郭图、牵招被称为十贼。
郑泰不满地说:“那些家伙怎么不敢说卢植、张温、盖勋的?只晓得在背后捣鬼,迟早要出大事,大将军不管?”
张津苦笑道:“何苗、蒯越、逢纪牵扯到大将军,有人说皇上与大将军在唱双黄,大将军是有苦说不出,袁绍似乎是摆明了要摊牌;有一个说法,袁绍是希望淳于琼无罪释放,并州商号赔钱。大将军希望你立即带兵入京,能带多少带多少。”
至少何进还没有湖涂,要是淳于琼没罪,明天就有人敢攻打皇宫;郑泰点头说:“护送皇上一起入京,是个现成的理由,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去见皇上把这件事说透,怎么说皇上也是大将军的依仗,只要皇上不反悔,任何人拿大将军都没办法。”
张津也明白这一点,直接跟着郑泰进了中军帐,马日磾、郑玄、曹操等人都在;刘辩听完,第一个反应就是董卓要动手了,袁绍还是和历史上一样,想要沾点好处,最后输掉了人生的第一次开挂。刘辩问道:“有没有人说,要除掉大将军和十贼?”
张津一惊:“皇上的意思?”
马日磾严肃地说:“清君侧。张津,大将军让你来,恐怕也是在担心这点,只是皇上,这件事太大,不能捕风捉影啊。”
马日磾担心的是,刘辩学汉灵帝再次清洗士族,那么危害就大了,兴许正是袁绍那边想要看到的一幕;曹操只能在心里骂袁绍蠢,遇到这种事就应该躲得远远的,这时候跟何进提淳于琼的事,就等于坐实了,那个十贼什么,是你袁绍提的。
刘辩摇摇头说:“张津,你回去告诉大将军,任命郑泰为河内太守、何苗为汝南太守、袁术为南阳太守、荀或为上党太守、崔烈为颍川太守、张杨为侍中,我会另外写信给袁术等人说明情况,包括牵招、逢纪在内,这些人五日内离开洛阳上任。要是何苗、袁术等人走后,这股风还是压不下去,那就不是我这边的事了。”
刘辩没有跟任何人商议就做出这样的决定,让郑玄、马日磾觉得欣慰,对于刘辩来说,这些话只要说了,就等于表明了态度万事大吉;至于何进同不同意这些认命,何苗、袁术那些家伙愿不愿意上任,那就不是刘辩的事了。
张津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刘辩这是打算甩锅啊!张津小心翼翼地问刘辩:“皇上不打算回洛阳。”
刘辩大言不惭地说:“难得来河内郡一趟,朕要在河内玩几天,顺便去温县拜访一下司马家族;这样吧,郑玄,你替朕回一趟洛阳,七柳丘庄园和西园,荀或走后,你来负责。”
“遵旨,我和张津一起进京。”郑玄果断地说:“王凌、赵商跟我同行。”
郑玄现在的官职还没有下来,并不影响刘辩这么的安排;张津松了口气,郑玄的名声足以压制住方方面面,没看那些闹事的人不敢针对卢植、张温吗?张津出去想派一个随从先回洛阳报信,才发现一个人也走不掉。
一直到大军到了怀县,张杨被诳进军营拜见刘辩,张津的人才得以成行;张津不知道刘辩从丹阳子那里晓得洛阳有人要对付自己,只能在和郑玄回洛阳的路上哀叹,刘辩太过谨慎,袁绍的这场闹剧最后不知道如何收场。
郑玄的分量果然不是盖的,得知郑玄入京,袁绍、袁术的消息虽然迟了一步,还是都亲自跑到城门口迎接;郑玄没等袁绍开口,就抢先说:“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处理西园和并州商号的事。”
袁术一听大喜,这几天他也焦头烂额,要不然相信荀爽和荀或,加上袁隗的坚持,袁术都打算向天下人表白,自己不是刘辩一伙的;郑玄的出场,让袁术的底气大增,现在谁要是还敢说什么,袁术绝对有胆气一个巴掌扇上去。
袁绍心里苦涩,他以自己的名义和以何进的名义,不知道请过郑玄多少次,可是郑玄一点都不买账;现在,郑玄代表着刘辩来了,那个小皇帝何德何能,袁绍劝道:“郑前辈,你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郑玄笑道:“袁绍,这话错了,事关并州百姓和大汉边陲安危,怎么能说是浑水?各位,我和袁术单独说两句,可以吗?”
啊,袁绍强笑道:“当然没问题。”
郑玄和袁术到了一边,郑玄微笑着说:“皇上说了,让你去南阳担任太守,你抓紧时间与你叔叔袁隗商议一下,要是他有其他想法,让他来西园和我见一面。”
郑玄有这个底气,袁隗是马融的女婿,自己是马融的学生,没有谁比谁强的说法;况且郑玄身上有着刘辩的几封亲笔信,其中一封就是给袁隗的,肯定有足以交换的条件。袁术听到南阳两个字就心里一颤,等听完刘辩的所有安排,袁术二话没说,掉头就走,一路到了太傅府中,跟袁隗把事情一说。
袁隗顿时叹了口气:“不是巧合,看样子皇上是晓得我们在南阳布局,还帮着你去南阳,这是留一份香火情,也是对我们的一个警告。不过也好,洛阳对于你来说,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袁术怀疑地问:“刘辩真的这么强?”
袁隗不屑地看了一眼袁术:“你以为郑玄、荀爽的眼睛都出毛病了?告诉你,袁绍、袁闳的动作肯定瞒不过皇上,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把何苗、荀或这些人和你全部撤走,就是要在后面坐山看虎斗。你去南阳要记住,不管如何,要保持与皇上的联系,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要忍到袁绍、袁闳后面表现出来。”
袁术笑道:“叔叔,你放心,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反对刘辩的,要是他们杀了刘辩,我再开始我们的计划,否则我宁愿走大将军那条路;只是刘辩这么聪明,他会让我当大将军吗?”
“会的。”袁隗自信地说:“你和何苗是最合适出任这个位置的人,因为刘辩就需要一个不管事整天捞钱的大将军。”
“叔叔,不带这么打脸的。”袁术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可比何苗强太多了。”
袁隗摆摆手说:“问题是皇上很强,何苗那德性,才最符合皇上的要求,我马上就去见何进,替你拿下南阳太守的职务。”
袁隗很清楚,刘辩决定不了这些位置,只是刘辩作为皇帝提出来,哪怕是个不管事的皇帝,何进就算拒绝,也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但如果自己出面,其他人不管,袁术的任命是绝对没有问题。
袁隗没有猜错,刺客大将军府的气氛沉重,刘辩安然无恙本就让人浮想翩翩,还提出了这么多太守人选,让何进等人一时猜不透刘辩的意思;关键是已经和何进打算分道扬镳的袁绍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何进的右边,让大将军府的一干官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更不敢随便乱说。
何进和何颙还在一边胡扯,两人都是南阳郡人,只不过何进是宛县人,何颙是襄乡人,两人算是老乡,尽谈些南阳的事情。袁绍又问了一遍张津,掉头问王谦:“你说,崔烈等人会不会同意?”
王谦怎么会不知道,何进在不停地说话,其实也是在缓解心中的紧张,毕竟刘辩的这个举动太不寻常;王谦苦笑着说:“除了何苗与袁术,其他人都没有问题,南阳、汝南、颍川不仅连在一起,而且都是大郡,加在一起的实力不亚于并州;何苗三人的地位尊崇,坐镇这样的地方,加上荀家、何家、袁家的支持,做成一言堂也不在话下。”
何进其实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闻言黑着脸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王谦摇头说:“按照张津的说法,皇上恐怕轻易不会回洛阳,在河内坐看风云。大将军要是不同意的话,压力就全部转移到我们这边;我相信皇上必定有后招,否则何必让郑玄在洛阳坐镇?”
王允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朝何进拱手道:“大将军,我刚刚偶遇侄儿王凌,在路边谈了几句,听王凌说,皇上在河内是想招揽司马家族的人;还有,皇上去河东,是因为和王越、华佗等人去了一个地方,直接翻山到了上党郡,被郑玄、曹操等人接到了。”
“直接翻山,那说明皇上去的地方就是山区,难怪董卓和盖勋都没有找到人。”何颙目光闪烁:“王大人,到底那几个人陪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