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商悠悠说道:“六国盟支持的益州、荆州、江东联手的叛乱已经失败,但是损失惨重的是刘协、袁绍等人,即便是楚大遭受打击,依旧在会稽郡占据了一块地盘。可以说六国盟的实力犹存,相信六国盟会吸取教训,真要是想有什么大动作,也一定会等我们乱起来再说。”
庾遁和满宠吃了一惊,两人这才明白赵商带他们来的真实目的,是要告诉他们,刘辩与六国盟几乎是不可能缓和的;刘辩是不会允许六国盟来动摇他的基业,接下去的争斗将是相当残酷,满宠一介寒门无所谓,可是庾家,好歹也是豫州的二流豪强,要说与六国盟一点联系都没有,恐怕庾遁自己都不相信。
赵商的一句话点醒了刘辩,益州赵温的举动有了一个完美的诠释,赵温的目的就是保住手中的军队等下去,等自己的阵营乱起来,最好有像曹操、公孙瓒这样的诸侯叛乱起来,或者鲜卑人打进中原,六国盟才会趁机而动。
刘辩明白赵商的意思了,今天的刺杀是一个局,阴阳局,能杀掉刘辩是最好,即便是刺杀失败,刘辩对刘脩、公孙瓒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刘辩必须问责查清真相,但是公孙瓒也可能会因为担心而起兵。刘辩颔首说:“对,赵大人的想法有道理,在我们内部挑起纠纷,这才是六国盟最擅长的事,我会尽快整理这方面的资料,便于你们调查。”
刘辩这么一说,满宠和庾遁便明白,有些资料是赵商都没有的;赵商没有多说,满宠说道:“六国盟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我是龙公子或者楚大,第一件事就是追查卧底。皇上,微臣以为,为长远计,要设法保护那些卧底的安全,可以李代桃僵。”
刘辩神情澹然,六国盟中的卧底都不是自己人,连对方是不是在设局欺骗自己都不知道,哪里谈得上保护和李代桃僵;赵商顺着满宠的话说道:“皇上,满宠的话有道理:能接触到那些秘密的人,实在是太少,暴露是迟早的事;要是无法李代桃僵,不如直接撤出来,最起码可以整理资料扩大战果。”
刘辩听罢,点头赞道:“就按你们说的,我来通知郭嘉。”
通知郭嘉,只是刘辩为了保护魏讽做的一个说法,让很多人以为要等郭嘉在江陵那边安排,实际上负责传递消息的是赵云,用信件通知魏讽动起来,目标就是要回去的郑泰。如果郑泰、曹操、公孙瓒真的在某件事上是同盟,面对这样的危局,原本准备回去的郑泰一定会有所动作。
郑泰原本就不是没有根基的人,回去也只是个幌子,尤其是眼下的微妙时刻,郑泰在走之前,肯定要开始布局,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以便日后互通信息;魏讽无需主动去靠近,只要表现出一定的不满意,郑泰或者其他什么人就会找上门来。
刘辩的这个猜测没错,按照郭嘉给魏讽设定的人设,魏讽属于那种能来事但是对朝廷有些不满的人;二十岁不到,没什么火候,在这之前,就被王粲、种辑看重,引为同道中人。
郑泰回去之前,很多人都送了盘缠,倒不是担心郑泰穷得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而是趁机与郑泰见上一面;有的人是想和郑泰谈谈后面的局势,有的人纯粹就是想拉近一点关系,毕竟郑泰才四十几岁,日后出来做官的概率很大。
魏讽也就是在这个行情下,顺理成章地见到了郑泰,送上了十两足金;郑泰显然晓得魏讽的情况,笑着说道:“早就听王粲说起过你,果真是一表人才,只是你现在在荀或手下,荀或狠厉害,你要收敛。皇上眼下心高气傲,吃不得半点亏,李移子惹出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出了这口气,他只怕连觉都睡不好,你要关注,朝廷是不是还有什么大动作!”
魏讽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正要向您汇报一件事,被释放的刘勋清晨遇刺身亡,只是现在官府还封锁着消息。”
刘勋可是陈群那桩桉子中的参与者之一,只不过是宗室,加上袁术出面作保,才被刘辩放了出来;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刘勋肯定是和丁冲一样,出卖了陈群和曹丕。郑泰听到这里,惊疑的看着魏讽,不禁问道:“怎么这么快?”
“自然是有人不想让青铜司查下去了,刘勋一死,陈群和曹丕就能把很多事推到刘勋头上!”魏讽从郑泰的语气里也听出来,郑泰和自己的看法一样,认为刘勋放出来肯定是死,只是那些人动作太快了。魏讽语气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个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怕青铜司早有准备,其实是抓住或者看见了刺客!”
郑泰点了点头,他对青铜司一直颇为忌惮,从不怀疑青铜司的行动能力,郑泰开口说道:“就怕青铜司故意引而不发,顺着刺客一路追查下去,那就不知道是哪一家要倒霉了!魏讽,这件事你要盯着,一有消息就通知王粲。”
魏讽的目光闪动,轻声的问道:“一般的情况下,青铜司都喜欢放长线,钓大鱼,这样的事不可不防啊。”
魏讽是想进一步确认,刺杀刘勋这件事,是不是与王粲有关;郑泰抬眼看了看魏讽,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些冒失,不过判断还是正确的,郑泰澹澹地说道:“青铜司还是另有消息渠道,才能搞得风生水起!否则,光靠那些外围的人,怎么可能抓到六国盟的痛处。”
魏讽听到这话,晓得郑泰还是心有不满的,换谁面临这种局面,都会有危机感;只是郑泰万万没想到,眼前的魏讽就是刘辩派出来的一个卧底。魏讽面不改色地说:“大人,反正你们马上要回去了,我就低调一点,安心看他们的笑话就是!”
魏讽的话,让郑泰又好气又好笑,他指着魏讽说道:“你说的太轻巧,你真的以为,我不做官,这些事就会离我而去?魏讽,我告诉你,那些人是不会允许我脱身的。”
郑泰的一番话,让魏讽苦笑不已,他对郑泰抱着好感的,希望郑泰回去后正好完美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却没想到郑泰是一副不愿后退的架势,想想也是,郑泰什么人,名誉天下,真要是那种想着自保的人,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威望和成就,那些想拉郑泰下水的人,怎么舍得放手。
魏讽只好一耸肩,摊了摊手问道:“现在各方面传出来的消息真真假假,有的时候真的是难以判断。”
说到这里,魏讽不由得摇了摇头,郑泰没好气的说道:“不要抱着争取最大利益的想法,只问该不该做,愿不愿意做!”
郑泰话语中豪气冲天,让魏讽都不得不敬佩,反观自己这边,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和郑泰比一比,越发显得太过谨慎。魏讽微笑道:“受教,下官告退。”
郑泰还要见其他人,微微颔首,魏讽退出去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自己后面的一位,是刘章的表哥,侍御史费伯仁……
“郑兄!”费伯仁显然和郑泰很熟,两手空空,直接在郑泰旁边坐下;郑泰点了点头,对费伯仁说道:“你可以告诉刘章,刘范那边的事差不多了,他答应只要李傕、刘辩拿下剑阁,他就会倒戈一击!”
“太感谢您了!”费伯仁听到郑泰的话,终于放了心,自己可以向姑母交差了;刘章那个人就是心软,得知皇甫嵩死后,立即担心起在益州的两个哥哥死活,好在刘辩同意招抚,只是让刘章自己运作。
郑泰到底是叱吒风云的人物,其身后的背景和实力是外人难以想象的,费伯仁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郑泰这个关系。郑泰澹澹说道:“皇上在益州安排了大量的卧底,都是身居高位的;随着李傕、士孙瑞这样的人物到了益州,估计刘章的那个益州刺史迟早会被免掉,你们应该早作打算。”
郑泰的话让费伯仁完全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有想到郑泰一开口,竟然如此直接;费伯仁猜测郑泰后面还有文章,点头说道:“这一点刘章心里有数,不过看皇上的手笔,封侯还是能够的。”
郑泰满意地点了点头,费伯仁这种人确实精明能干,郑泰微笑道:“伯仁,别担心,我没指望刘章去做任何事,而是你,我觉得你可以想办法往上升升,最好调到地方上去出任一个郡守什么。”
郡守?费伯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做了十几年,太清楚大汉的游戏规则,没有背景,自己出任郡守,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情!费伯仁开着玩笑说:“等你再次出山,找到什么好去处,记得把我带上。”
郑泰大笑:“那你可有的等!人脉都是靠钱堆起来的,袁家的门生故吏多如牛毛,刘勋那样的平庸之辈却平步青云,你说是靠什么?你要是需要资金,尽管来找我!”
郑泰没有急着给钱,他在等费伯仁日后死心塌地地来找自己;费伯仁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现在他名义上好歹是刘章的人,作为刘家的亲戚和故吏,实在不方便对郑泰如此的好意表态。费伯仁是个乐观的人,刘辩能饶了刘表,放过袁绍,没理由对刘章兄弟怎么样;费家是小户人家,想法没那么多。
可在许昌的一处安全屋内,蒋琬就不能不想那么多,正在客厅里焦急的等待着,丝毫没管外面几个青铜司人的担心。这是祢衡安排的地方,谁也想不到扬州青铜司,竟然把安全屋设到了豫州境内,或许就是赵商交给祢衡的,但是蒋琬顾不上琢磨这些琐碎的小事。
昨天蒋琬进城以后,直接来到了这一处安全屋,发出了信号;青铜司的信号与六国盟的差不多,只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谨慎,算是给蒋琬长了见识。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之声,蒋琬仔细聆听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却看见赵云一步走了进来。
“赵将军!”蒋琬在襄阳基本上见过了刘辩身边所有的人,赵云微微点了点头,向前两步侧开身子,让出身后一位青年。蒋琬抬眼一看,顿时心头一惊,连忙行礼:“参见皇上!”
后面出现的,正是刘辩本人,刘辩见蒋琬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看来竟然是一位故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客厅的中间坐了下来,看了蒋琬良久,问道:“你可考虑好了?”
蒋琬苦笑道:“我到哪儿,六国盟的人就出事,现在我就是想留在六国盟,他们也不会相信我。!”
说到这里,蒋琬不得不承认青铜司的局设得好,从自己一到江东开始,每走一步都是血流成河,要不然楚大怎么会让自己前来江北,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灾星还是卧底;谁想到更大的坑在这里,吕范倒戈,自己又被祢衡发现,结果楚大到邺城的走私线路被毁,许昌这边听说连陈群、曹丕都进去了。
“外面传言,吕范被擒以后受刑不过投降,谢旌和马忠已经在寿春被处决了。就是换成我,也很难相信你是无辜的。”刘辩不由得也是感慨万千,轻声问了一句:“想见庞德公吗?”
蒋琬眉头一拧,青铜司这么做,等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蒋琬有嫌疑;蒋琬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不用见了,我辜负了庞德公的希望,现在又背叛了六国盟,即便碰面,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刘辩想了想说:“有一个不信神的人叫王四,开了一家酒肆,全部是木头的房子,就在白马寺的旁边,由于他不信神佛,所以白马寺的和尚就经常诅咒他,说他早晚被雷噼!
结果有一天,酒肆真的被雷噼了,一场火灾把酒肆烧了个精光,于是王四将白马寺的和尚告到官府,说是和尚诅咒的结果,要求赔钱。你说和尚是愿意赔钱,还是争辩这个世上没有神佛,他的诅咒不管用,酒肆被雷噼是一种自然现象?”
蒋琬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皇上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白马寺不在乎钱,十有八九愿意赔钱,就当是花钱宣传一次白马寺和佛门的神通;但要是一个小的寺庙,把寺庙卖了也赔不起酒肆,自然要说诅咒无用,我明白。”
“所以形势比人强,我们坐在什么位置,才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在襄阳已经尽力了,对于庞德公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刘辩主动抛出一个话题:“现在,也不适合安排你做官,所以我会在许昌给你开一个商行,先安安心心做两年生意,等会稽郡拿下,朝廷再起用你。”
在刘辩的理解中,和六国盟的对垒中,不仅仅是获取各种政治和军事的情报这么简单,要为六国盟设下足够多的诱饵;况且蒋琬现在的态度是真是假也无法明确,不如走一步险棋,让蒋琬抛头露面。如果蒋琬是真心投降,在将来也可以当做一个人才大用,要是蒋琬玩无间道,那么大家就搏一搏。
蒋琬瞬间明白了,刘辩为什么没有攻打会稽郡,因而不得不承认刘辩的目光长远,虽然大部分地区都在刘辩手中,但是除了楚大,六国盟其他的分支几乎都没有遭到重创;刘辩留下会稽郡,就是要各地的六国盟动起来,而让自己在许昌做生意,是更高明的一步。
自己要是假投降,六国盟就会派人来联系自己,毕竟会稽郡缺少物资,许昌在朝廷的经营下,又变成了一个物质流通集散的地方,多大的风险,六国盟都会冒;自己要是真投降,六国盟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出卖了几百人的叛徒,不惜一切代价就来杀自己,只要守住了自己这个人,六国盟总要露一次脸,甚至几次脸。
蒋琬开口说道:“要想做生意不是不可以的,说实话,有皇上你背书,我放心的很;可是皇上,有什么安排要提前讲。”
蒋琬担心的自然是青铜司会用他吸引刺客,刘辩点头说道:“那就好,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去钓鱼的,我会从一开始就安排人保护你。虽然我在许昌的人手很紧张,也会安排几个人在这个贸易行里,帮助你解决官场上的一些麻烦;至于生意,有我的人脉和圈子,赚钱很容易。”
蒋琬呵呵一笑道:“那事情就太简单了!”
刘辩皱了皱眉,他现在是蒋琬的后台了,似乎获得的回报太少了点;蒋琬似乎知道这一点,讪笑着说:“草民放肆了,草民会趁着这段时间,把和庞德公交往的过程一点一点写出来,供青铜司参考。”
刘辩笑了起来:“蒋琬,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我派来的人都很懂事,知道轻重,不会让你难做的!”
不过,刘辩也看出来了,蒋琬完全没有把自己要派来的人放在心上,显然,一个能做到蜀汉丞相的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