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岸边,可以看到水位很浅,透着一种沁人心扉的安静,要是不看远处江中那些飘着周瑜旗号的战船,只看到天空的飞鸟和点点渔帆,风景还是毕竟不错的;可是现在,袁尚和谢煚难以有心情欣赏美景,袁尚有些无奈地说:“谢老,我父亲他们已经杀退了刘辩军的进攻……严白虎等部出入全部坐船,我军疲于奔波。”
袁尚非常在意谢煚的反应,高岱死后,许昭又被袁绍赶走,会稽士族已经唯谢煚马首是瞻;而谢煚又是六国盟的人、孙权的岳父,袁尚相信,谢煚能帮助他战胜大哥袁谭,继承袁绍的事业。谢煚是个严苛到让人发指的人,从来就没有从善如流这一说;谢煚固执地摆了摆手,说道:“对方是在拖延时间,等开春江淮水位一涨,青徐两地的战船就会前来长江,我们就是拼命造船也来不及啊。”
说到这个问题,袁绍只能是一脸苦涩,他在会稽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造船,可是造船需要足够的工匠和晒干了的木料;工匠是抓了不少,但是木料需要晒一年以上,除了那些财大气粗的豪门常年储备,外面市场上根本就找不到。袁尚这次来吴县,就是想向袁绍支一笔钱,去向那些豪门采购。
问题是袁绍和顾雍都似乎对袁尚的想法没什么兴趣,这几天一直在敷衍袁尚,这让袁尚很不能理解;但是事关父亲袁绍的话题,袁尚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被有心人听见打小报告,最后害了自己。谢煚心知肚明,袁绍为什么没有积极性,袁绍是在等自己或者其他什么人出面,然后讨价还价。
谢煚绝对相信,袁绍会屈服于六国盟的要求之下,这对袁绍来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袁绍几次背叛刘辩,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不过,谢煚也发觉,袁绍和顾雍两大势力的很多举动,竟然都不在六国盟的视线之中,他已经飞报楚大,在等着楚大的回音。
看着韩当带着两百骑兵飞驰而来,战旗招展,一个个精神状态都不错,谢煚终于满意的点头道:“三公子,我们的盟友到了。”
袁尚没听懂谢煚话里夹带的意思,但是韩当是现在吴郡的水军都督,是最需要战船和士卒补充的人,无论从那个角度说,都是袁尚的盟友。袁尚迟疑地问道:“谢老,您的意思是?”
“我想把吴郡和丹阳郡的水军合并起来,任命孙权为都督。”谢煚自然清楚这件事比向袁绍要钱更加困难,孙权的声望不够,还需要做很多的工作,就是眼前的袁尚都可能为此不高兴。为了给袁尚打气,谢煚放松语气说:“我不是为自己女婿说话,只是觉得孙权更加熟悉水战;三公子,你觉得小女谢荑如何,要是不嫌弃,我向大将军求亲,把小女嫁给三公子。”
谢煚有两个嫡女,老大谢绿嫁给了孙权,谢荑只比谢绿小一岁,如花似玉的年纪,如花似玉的相貌;袁尚一怔,他可是娶了正妻的人,娶的还是南阳阴家的嫡女,谢荑肯定不会做妾的,可要是回去休妻的话,大舅子阴夔能杀了自己。谢煚把袁尚的心思都看在眼中,笑了笑说:“当然,姻缘的事不能勉强,我还是比较欣赏孙权的果断,不浪费时间。”
谢煚的话,宛如在平静的水面上砸下一块巨大的石头,不仅是水花四溅,还将附近游荡的鱼都震出了水面;孙权靠的是出卖孙策上位,谢煚是在暗示袁尚。袁尚虽然做梦都想要成为江东之主,但已经是成熟政客的袁尚,不能表达出来这种企图,灿烂地笑着说:“谢老,孙权只要过吴夫人一关,而我……老爹可是袁绍。”
袁尚的话带着点骄傲,谢煚打断袁尚的话说:“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得出来,江东在刘辩的打击下已经奄奄一息;海昏、建昌那边的战线支撑不了多久,陆地上没有几个人会是吕布和孙策的对手,我们唯有击败周瑜的水军,才能够调动全部的力量打退吕布、孙策的进攻。否则的话,哪还有什么江东之主,你我都是阶下囚的结局。”
袁尚脸色一变,他不是因为谢煚说话的口吻而不悦,而是对谢煚对于战局的评论非常吃惊;虽然包括他袁尚,时不时的都会在心里这样想,但是绝对不能像谢煚那样说出来。
“你的机会很渺茫,大将军再这样下去,江东不出两年就会被铲平;这样的可怕后果,已经到了某人容忍的极限,我是在为你们父子好。”谢煚说的某人,说的人心知肚明,听得人也是心知肚明,能够凌驾于袁绍智商的,在江东只有楚大了。
显然,袁绍的所作所为,正在让六国盟的人气急败坏,像谢煚这样的人,绝对不希望江东脱离楚大的掌控;袁尚在明白了这些之后,心中顿时狂喜,父亲袁绍的实力摆在那里,与盛宪、顾雍的关系也不错,六国盟只能暂时考虑用袁家人来替换父亲,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韩当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大,将袁尚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谢煚和韩当互相行礼,有些期待地问道:“最近和周瑜交锋,情况如何?”
韩当看了一眼江面说:“太史慈、甘宁都是骁勇之辈,只是遇到张允、黄盖的时候,才出战;可惜周瑜军令严格,每次都有大军压阵,纵有小胜,也于事无补。要不然,三公子、谢大人,到水寨去坐坐。”
谢煚努了努嘴,韩当立即让手下人退到百步之外,谢煚直接问袁尚:“要不要去向你父亲提亲?”
袁尚此刻有种势单力薄的感觉,不过,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瞬间就有了决定,还是权势最为重要;袁尚丝毫不在意地说:“就按谢老你说的办。”
“那我很快就要称呼你贤婿了,是不是?”谢煚轻松地开了一句玩笑话,然后对韩当说:“我想请韩大人出面做媒,把小女谢荑许给三公子。”
韩当顿时笑了起来:“谢大人,好眼力,大将军日后的基业肯定是交给三公子,到时候你们两人一定要好好谢我。”
韩当能在孙家当那么多年卧底,心思缜密是不可缺少的,他已经看出袁尚的不大愿意和谢煚的强悍,只是这件事对自己和六国盟都是大有好处,韩当自然会极力促成这桩联姻。
“择日不如撞日。”袁尚随后说了一句,谢煚立即来精神了,赞同地说道:“三公子说的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和我想的一样,韩大人,麻烦推掉其他事情……”
“会不会急了点?”婚姻能不能成,韩当压根就不在意,就算袁绍不同意,最后闹得鸡飞狗跳,打的也是眼前这一老一少的脸,可这几天不一样,万一在战船的补充上,袁绍出什么幺蛾子……这不是要他命吗?
襄阳城,黄昏,驿馆,人来人往,今天最里面的大间门口站满了警卫,一个个都显得很放松,说说笑笑,并没有保护大人物的紧张气氛;反倒是驿馆的官吏,一个个小心翼翼,没有别的原因,住在里面的是军师祭酒郭嘉。
前往江陵中途的郭嘉、糜芳一开始谁都没见,正在商议这次前往江陵的事,从刘辩给糜竺的信中可以看到,刘辩在征求糜竺的意见,打算让糜芳后面长期留在荆州,出任郡守。郭嘉很清楚刘辩下一步的动作,荆州十二个郡,江东十五个郡,再从外地调来大批的郡守,就是为了削弱当地的豪门势力,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六国盟的一部分。
可是糜芳不喜欢荆州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一个稳定的生意,更无法像在东海郡那样呼风唤雨,糜芳心有不甘的说道:“郭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原本我是准备回徐州的。”
郭嘉笑道:“荆州不错啊,糜芳,你想,皇上任命你还要与糜竺商议,有几家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皇上这是拿你们兄弟当自己人。”
“我明白。郭大人,你说这次江东之战有没有什么风险?”这些话都听过糜竺说了多少次,糜芳压根没什么兴趣,顺口转移了话题;郭嘉什么人,看出糜芳是忠言逆耳,嘿嘿一笑:“这句话你早就想问了吧?糜竺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不能做到生意不要插手,难道你忘了?”
糜芳摇头道:“没有,只是我很奇怪,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糜竺能把教训自己的情况告诉郭嘉,说明对郭嘉是绝对的信任,糜芳索性一下子问到底;郭嘉笑道:“那是因为你们当官了,要看的不是一次两次生意,而是未来,仕途的未来;你想,皇上很多生意带上你们,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别人?”
糜芳不由得连连点头,刘辩的生意都是独门生意,要是不让出来,任何人都插不上手;这些年糜家在刘辩的一系列生意中,获得的回报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郭嘉拍了拍糜芳的肩膀:“不要患得患失,也不要钻到钱眼里,你以后就能挣大钱;要说做生意的天赋,无人能及皇上的一半,跟着皇上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糜芳自己也笑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非要让您提醒,我哥要是在,一定会训我。”
门外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马何走了进来:“郭大人,刚接到消息,江东发现了貂蝉的踪迹。”
郭嘉打开情报一看,脸色一变道:“貂蝉不回北方,还是在打吕布的主意,马何,通知各地,保护好吕布的家人;等我见到皇上,再商量一下对策。”
事关吕布,就是郭嘉也不敢随便乱来;马何说道:“现在六国盟在江东基本上是站在明处了,只是楚大那几个人没有现身……我们不清楚楚大的真实身份,即便他公开亮相,我们也不知道是他本尊。”
“迟早会知道的!”郭嘉打断了马何的话,胸有成竹地说:“楚大要真是亮出身份,我佩服他,只怕他现在不敢;不管从哪个角度推测,楚大都不可能是寒门中人或者平民,要是士族的话,我想不出荆扬两州,谁能压袁绍一头。六国盟在洛阳的布局堪称完美,为什么会失败,就是因为,无论是赵升的江湖身份,还是袁闳的豪门身份,在袁绍面前都是一个渣;一旦六国盟的那层神秘色彩消失,袁绍就会和他们争夺话语权;楚大要是个聪明人,就会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马何不再说话,心里暗自愤慨,郭嘉一点也没有受到撤职的影响,没有丝毫气头上的冲动,马何点头说道:“郭大人,为什么不从庞德公嘴里撬出这个人名,与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
郭嘉摆摆手说:“庞统,皇上还是希望能招揽这个人的。听说诸葛亮和杨修跑去江陵了,没出什么事吧?”
马何一笑:“还有袁术的女儿袁姬,还没出城门,袁术的管家就跑来了,袁杨两家足足有四百多护卫,法正还调了一百骑兵护送,江陵的快马已经回报,平安抵达,只是诸葛亮和杨修被皇上关了禁闭。”
诸葛亮到了江陵,就要刘辩调集人手,去给张温报仇,直接就被刘辩送进了禁闭室,关了两天,刘辩才命令把诸葛亮两人从禁闭室里叫过来;在路上,杨修劝诸葛亮:“一会见了我师傅,可别再犯你的牛脾气了。我是真没想到,平日看着你挺通人情世故的,这次是怎么了?”
诸葛亮站住脚答道:“你有完没完?这次被杀的可是我的老师,当朝太尉张温;这件事不是撤掉一个郭嘉就行的,要以牙还牙。”
看诸葛亮如此不识好歹,杨修更生气了:“怎么了?说你两句都不行?诸葛亮,还记得你是干什么的吗?干我们这行的如果全都意气用事,辅左的人恐怕死上几十回都不够……沉住气,调整呼吸。”
说话间到了刘辩的书房外,诸葛亮瞪了杨修一眼,快走几步来到刘辩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草民诸葛亮觐见。”
刘辩应了一句:“进来。”
看到杨修也跟了进来,刘辩用目光示意他关上门,杨修赶紧边关门边问:“战事怎么样了?”
坐在刘辩左侧的鲁肃答道:“因为程普、孙辅两支水军相助,孙策攻占了艾县,突破了虞翻的海昏到建昌的防线,虞翻组织了大军反击,却因为吕布杀到海昏县也告败。虞翻目前只能依靠朱治的水军进行反击,丹阳郡方面,为了防止周瑜水军西来柴桑,孙权亲自带领水军出现在江面上。
孙权水军与文聘打了几仗,总的来说,文聘的力量还是薄弱了一点,但是因为周瑜让张允的水军增援,孙权也没有获得什么大胜。只是这样一来,周瑜有点头疼,恐怕会亲自去对付孙权。。”
刘辩微微一笑道:“孙权这一手意想不到,加上他最近拜于吉为师,实力大增啊。”
诸葛亮澹澹地说了一句:“太史慈足以抵挡韩当,周瑜要是果断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杀奔丹阳,或者灭了韩当的水寨;寒冬季节,江面上多是西北风,只需要不断用火攻,水寨迟早会破掉。”
诸葛亮说得没错,只是这次周瑜是从北向南,不需要专门等东南风,只需要每天顺风进攻,遇到东南风天气停止几天就可以了;韩当的船只遇到大火可以逃,但是固定的水寨,迟早是会被烧掉。刘辩摆摆手:“今天不讨论这个,让周瑜自己决定。诸葛亮,你现在能平静下来吗?”
刘辩手下的大将权力都很大,刘辩也是一贯地不多干涉,并不会因为诸葛亮的提醒,而改变一贯的作法;诸葛亮坦然说:“我没事了,皇上,你说。”
刘辩颔首道:“张温遇刺,朕也很难过,但是追查凶手的事,是青铜司和冀州官府的事;你的任务,是把张温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诸葛亮,不要太让我失望了,日后我可是准备把重担交给你的,替张温和我争点气;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出来做官了?”
诸葛亮起身行礼答道:“臣听从皇上差遣……”
诸葛亮遭到如此打击,恐怕也确实没什么心情去读书,刘辩点头:“慢慢来,你先出任荆州刺史府从事,协助蔡冒负责调运粮草。”
鲁肃心里话,蔡冒这次要栽了;杨修插话道:“皇上,我一个人在江右书院没意思,我也打算出来做事。”
杨修很清楚,自己的年纪比诸葛亮小,又是刘辩的弟子,过早当官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跟着刘辩做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刘辩笑了一声:“这就是你跟着诸葛亮跑来的原因?也罢,谁叫你是我的徒弟呢?你去给左百灵当助手,专门处理各地来往的书信。”
杨修嘻嘻一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