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感觉怎么样?”蒯越一见到刘辩就笑着问,两人在生意上是至交好友,哪怕各自还怀着自己的心思,并不影响久已习惯的随意;刘辩点头笑道:“孙策过江了,袁绍必定无法增援荆南,现在就看有没有机会去柴桑了。”
“那值得我们喝一杯庆祝一下!”蒯越看似兴奋地说道,心中还是一苦,刘辩没有对自己说实话;蒯越才不相信刘辩会在这个时刻去从水路攻打柴桑,最大的可能,还是等长沙等地稳定下来,直接让吕布去攻打豫章郡,逼得袁绍把水军撤回洞庭湖。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孙策能给我们传来好消息,要不是水军损失太大,我会立即发动对柴桑的进攻。”
“是这样?”蒯越显然有些失望,刘辩的话就是甩锅,荆州原先的两支水军,江陵的水军还在,而不亚于江陵水军的江夏水军,则是被孙策弄走了;现在刘辩以这样的理由让孙策去唱独角戏,任何人都挑不出刺来。
李严肯定地说:“袁绍从夏口分两次退兵,其实并没有损失多少军队,加上江东的主场,实力还是优于孙策的,现在就是看江东豪门的选择了;皇上,我们在江东没有布局?”
刘辩瞬间明白了一件事,三国时期刘备与诸葛亮为什么会对李严这样的大才有不同的看法,实在是因为李严的性格太傲太自以为是了。刘备需要李严这样的性格压制诸葛亮,最起码有把握李严与诸葛亮不会抱团,去架空刘禅;而诸葛亮则不得不除掉李严,免得这家伙扯自己的后腿,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有能力的人破坏力越大。
刘辩哈哈一笑:“江东不需要布局,会稽郡和吴郡的豪门看重的就是实力,况且吴郡陆家不是在我们这一边吗?”
差点被孙策弄死的陆康,在许昌被华佗从阎王殿拉了回来,现在还在许昌养病;陆康的儿子陆儁、孙子陆尚都在许昌做官,侄孙陆逊更是年纪轻轻,就被刘辩委以负责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的战事。目前,只有陆康的幼子陆绩还在吴郡,在田丰的手下做事。
蒯越与蒯冰坐在一席,听蒯冰轻声说了前面议论的话,蒯越久久不语,很显然,蒯越也没有想到,孙策这么快就动手,而刘辩竟然决定坐山观虎斗。蒯冰忍不住问刘辩:“皇上,要是孙策死在江东怎么办?”
刘辩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孙策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这几句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哪怕那个人是郭嘉,都会认为不过是聊胜于无的宽慰话罢了;可是从刘辩这个被民间公认的大贤良师嘴里说出来,没有人会觉得是一种自我安慰,反而牢记在心。
刘辩其实是清楚的,青铜司在江东也安排了不少人,只不过郭嘉认为,有陆家这条去收买江东豪门的途径,青铜司的暗桩尽可能地不要使用;除非某年某月某日,刘辩过了长江,那才是启用所有人的时候。
酒宴是尽欢而散,第二天一早,鲁肃来见刘辩:“皇上,许昌那边已经同意,让赵商兼管青铜司,法正前来江夏助战;荀攸那边,也派徐庶过来,具体情况都在奏章里。”
刘辩仔细看了一遍奏章,点头说道:“荀或、郭嘉、荀攸的看法是一致的,六国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趴下;桃花源就是六国盟的一只手,我们不仅要斩断这只手,还要把袁绍和孙策的真相钓出来。”
“那只有打败他们的一刻。”鲁肃还是和平时一样不温不火:“现在长江被袁绍军和孙策军封锁,江南的情报很难及时地传递过来,皇上,臣怕到时候消息滞后,影响整个战局。”
“没办法,孙策那个家伙的威望还是不错的,庐江郡的那几个人轻易不会背叛他;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些死忠,袁绍就算是想打下庐江郡,也只有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去强攻。”刘辩嘴里不停的唠叨,丝毫没有想到,马上就要被人打脸;许褚是跑着进来,脸色古怪地递给刘辩一份公文说道:“孙策手下那个叫韩当的叛变了,杀了监军的黄盖,带着水军和居巢县投降了袁绍。”
刘辩一听,顿时站了起来,孙策这一次可不是犯了一点小错,失去了水军,意味着孙策在江东就再也回不了头,即便孙策等寥寥数人可以找到小船,或者靠水性逃回江北,庐江军的数万人却没有这个脱身的可能,要么咸鱼翻身,要么就是战败在江东的某一个地方。
情报是真的,孙策大军渡过长江,虽然没有遭受到江东水军的阻拦,但是在登陆后在牛渚一线,被盛宪带领的伏兵偷袭;孙策奋勇杀退盛宪,正在追击当中,不仅陷入了江东军的包围,背后辛评、李典两军又杀出,切断了庐江军的后路。
孙策虽然骁勇无比,怎奈军队已经乱成一团,好在程普挡住了辛评、李典,孙策得以突围。孙策大军刚刚扎营,得知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韩当兵变,黄盖中箭掉入江中,五千水军和所有的战船都投降了袁绍。
孙策再也找不到虞翻,便知道自己是上当了,六国盟的那帮家伙最终还是选择了袁绍;江东的局面如此险恶,孙策也晓得一时半刻是无法攻打丹阳郡,只能按照预定的计划暂时杀往乌程,与孙静来接应的人马会合。
庐江郡紧挨着江夏郡,韩当叛变后,袁绍军一举控制了彭泽地区,切断了江夏与庐江郡的舒县、皖城等地的商路;因此这个消息根本无法隐瞒,风一样地传遍了江夏郡,传向荆州的襄阳、江陵等地。在沙羡,原本仅限于驿站和军营,可是不过两天,差不多全城人都知道了。
沙羡,在大汉并不算是一座古老的城市里,但就因为如此,沙羡的城池不大,但是却模彷着江陵城的风格,店铺都在街上,人来人往。随着袁绍军的撤退,沙羡的百姓也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似乎江东的叛军对于荆州来说,已经不足为患。
城里的马车明显多了几倍,来往于驿站和军营之间,就是住在军营里的王学谦,也感觉到这段时间都官员和商人出现得多了一点。好在驻军没有出现什么乱子……虽然这次出征的军队,在数量上跟本算不了什么,但是相对于只有几千人口的沙羡县城四周地区,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
蒯越的紧张却不是因为人数,而是夏口之围已解,刘辩却没有一点退兵的打算,甚至蒯祺来信,麹义的人马也在准备出动中,蒯越就开始琢磨开了,刘辩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出兵江东,可为什么不和自己这个军师说,显然是不相信他蒯某人嘛?在这一点上,蒯越的心里没底,
按照蒯冰的看法,刘辩倒不会对蒯越怎么样,只是对于蒯家到目前为止,都还想着脚踩两只船有些戒备。刘辩平和的面相下,隐藏的是一颗狮子般的雄心,庞德公的疯狂让刘辩彻底没了顾忌,这也是整个荆州现在暗流激涌的原因。
可以看得出来,刘辩对桃花源的包围不会撤退,同样,面对荆州士族的打压也绝不会手软。听说蔡冒在家里闭门谢客,还专门给刘辩上书请罪,显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跋扈;不过刘辩对蔡挣的任命,也是在告诉蔡冒,他没有放弃蔡家,只要蔡家不生事,一切都好说。
今天来了两拨人,一个是阎象、霍笃、刘辟、甘宁从夏口来向刘辩汇报战况,另一个是蔡曛、黄承彦等人从襄阳来,给刘辩祝贺。刘辩在军营里设宴款待,也邀请了蒯越,蒯冰,一切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是蒯越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黄承彦可不是轻易出面的人,现在变得这么殷勤,本身就是不正常;蒯越相信,荆州本地的士族已经过够了心惊胆战的日子。即便是自己和蔡家收拢的那些散兵游勇,也没有与麹义大军一较长短的手段。
蒯越派出信使通知蒯祺,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叫来了蒯冰,问道:“你是跟我一块去,还是皇上有了安排?”
蒯越的口气不容蒯冰置疑,蒯冰会意地笑起来:“叔叔,你说什么呢,这是军营,皇上再怎么着,也不会要我去帮什么忙,换做左百灵,挂上一个军职,倒是有可能的!”
蒯越也笑起来:“就你这丫头机灵,我这些日子不是压力太大吗?皇上和六国盟现在都是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们蒯家可不行,我们赌不了那么大的场面;要是你能影响皇上,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蒯越晓得蒯冰看上了刘辩,话说得足够明显,蒯冰摇摇头说:“叔父,你要换一个想法,皇上的眼界太宽,又有荀攸、郭嘉那帮人帮衬,就算有些事一时想不明白,事后总是会发现的。你要是不想参与,不如和皇上直接说了,去许昌担任一个九卿级别的官职,眼不见为净。”
九卿的位置蒯越很难想了,但是与九卿同级别的职务还是有的是,蒯冰相信刘辩不会那么吝啬,也不会那蒯家作为那只杀给猴子看的鸡。晓得蒯冰还是孤傲,想凭机缘什么拿下刘辩,蒯越放心多了,顿时眉开眼笑:“这个思路可以,比蔡冒躲在家里强。”
蒯越对于权势和金钱不是没有想法,要不然,哪会有那么多的犹豫;只不过蒯越还是有一些名士的派头,想要一个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宁可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会去拼命赌一次未来。
要不是宴席在军营里举办,人们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到处悬挂的红灯笼,阵阵袭来的夜风,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枪戟尖,让参加宴席的来宾无形中都有一种落差感。不过前线传来的都是好消息,一个个估计也不会出现问题,心态还是比较宽松的。
现在,刘辩和那个神秘的六国盟几乎就是明牌了,下面的老百姓着急也没用,豪门大户基本上都知道,六国盟原本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皇室、顶级豪门在六国盟眼里都是可以藐视的对象,更不用说什么三四流的士族。可是刘辩这一次,能让六国盟如此前赴后继地玩命,即便是将来输了,那也是虽败犹荣。
只是刘辩的性命,还有刘辩隐藏的那些秘密,拥有的那些财富,到底会怎样,现在都是不好猜测的一环。蒯越和蒯冰进去的时候,宴会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荆州人士外,蒯越竟然看到了从许昌赶来的法正和从寿春赶来的徐庶,还有六七位蒯越不认识的官员;蒯越心中一惊,刘辩的动作隐藏得够深的,这两位一流谋士的到来,意味着江夏要有大动作。
随着法正等人的到来,荆州本地的官员彷佛像是一群瞬间醒的鸭子,立即开始四处打探消息,谁都希望能够得到最新的消息。黄承彦恐怕是唯一一个稳若泰山的人,在看到了刘辩的那一刻,就走了过去;彷佛是第六感,刘辩感受到了一个不太友好的信号,但还是满脸笑容地向黄承彦伸出了手。
“恭喜皇上,这个回合,你赢了!”黄承彦开口,就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但刘辩听懂了,他不仅读懂了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听出来了对方似乎在埋怨他;好吧……看在黄承彦替蔡冒传递消息的份上,作为一个胜利者,刘辩也没有必要过于纠结于黄承彦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刺,刘辩平澹的说了一下:“武陵郡的消息很快会过来。”
蔡冒的信竟然是关于桃花源的,黄承彦愣了一下,脸上依旧挂着笑说:“但愿是好消息。”
“可惜今天主角不在。”刘辩略带可惜的语气,让人有些怀疑,他和黄承彦的关系,彷佛曾经在另一个场合上演过大戏;可是在刘辩身后的郗虑,还有黄承彦身后的荆州士族都清楚,两人每次的见面都是公开的,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大场面。
看着黄承彦微笑的样子,蒯冰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太有风度了。”
蒯冰的话,让蒯越发笑:“别被黄承彦的笑容迷惑,他可是一个魔王,在他面前,庞德公与蔡冒,那就是善良的羊。”
“真的?”蒯冰很意外,蒯越平时可没有这么促狭;蒯越点点头说:“其实刘辩干得不错,现在是一个好的开始,大汉的未来值得期待……只是,真正的挑战还没有开始,每一个人的态度不能过于乐观。”
蒯越说的全部是场面话,蒯冰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点点凝固;蒯越说的这一切肯定与黄承彦有关系,难道黄承彦是那个楚大?蒯冰的心蹦蹦乱跳,要是这样的话,今天这宴席都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乱子,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刘辩,不,皇上。
郗虑做了几个简单的开场白,就轮到刘辩发言了;郗虑替刘辩准备了稿子,可是让郗虑惊愕的是,刘辩的发言没有用他的稿子,而是张口就很熘地说:“女士们,先生们,来宾们,朋友们……”
所有人都傻了,没有皇帝对下面的人这么客气,这个称呼实在是,把大家伙当成了自己人,朋友;另外就是,女士怎么能放在先生前面?在场的除了蒯冰,还有黄月英等十几位女性家卷,却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要不是看到周围的家人和官员都如履薄冰一样的谨慎,早就欢呼了起来。
刘辩压根没在乎下面人的感受,顺口就说:“科技的进步,让铁器取代了青铜器,给大汉增添了许多的实力……改变了中原和塞外各族之间的关系,这其中有一个影子般的推手,就是六国盟。”
官员们都是一脸古怪,他们听懂了刘辩的意思,也明白刘辩做出了一个抉择,才会断然把六国盟得失放到了台面上讲;黄承彦小心地站在蒯越的身边,两人额头隐隐有些见汗。蒯越哆嗦着摸出手绢,在额头擦了几下,询问身边的黄承彦:“皇上这样弄下去,会让我们很为难的,你们刚才说的是?”
最郁闷的就是黄承彦,蒯越是在猜有没有幕后的交易,可是黄承彦预先没和刘辩详谈,这时候怎么说都不合适,黄承彦只能硬着头皮说:“哪有的事,是我和刘辩心里作祟!”
这等鬼话,蒯越怎么会相信呢?可是这样的场合,他无法做出过激的反应,只能非常澹定地目视着刘辩在继续掰扯:“最近几年,大汉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是隔阂,引发了一系列不太友好的反应。朝廷在做出最大的努力,来化解这一场的危机,可惜六国盟的不予理睬……
……但我坚信,误会终归会被解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