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龙士……”曹休还有些侥幸心理,曹德长叹口气说:“黄龙士不重要,他是皇上的人,不会偏向任何一家,重要的是袁术的面上不好看,他会阻扰大哥的任命;卫将军那个职位可以开府,在邺城的话语权其实不低。”
曹休顿时吸了一口冷气,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曹节走了进来:“二叔,不要吓唬曹休,你和皇上不是生意伙伴吗?你可以去求他帮忙啊。”
“怎么说?”曹德没好气地看着曹节:“让皇上晓得曹家胡作非为?皇上肯定会交给满宠处理,那也是个不讲情面的家伙,跟你爹年轻时候一样。”
曹操年轻时候在洛阳任北部尉,一上任就做了十根五色大棒挂在衙门里,结果汉灵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违禁夜行,被曹操毫不留情处死;曹德一直不赞成这样做,现在报应来了。
曹节不在乎地说:“是我没认出袁耀,我跟你进宫,去见皇上说明。”
“你……”曹德忽然醒悟,看了一眼旁边嘴角略微上翘的曹休,曹德明白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故意打袁耀的,为的就是曹节进宫;这丫头和他父亲曹操一样,都是胆大妄为死不改悔的货色。曹德恨恨地说:“换一身漂亮的衣服,要是皇上看重你了,那是我们曹家的福分。”
曹节羞得满脸通红:“二叔,胡说什么?”
“我胡说?”曹德调侃道:“谁的心思谁清楚。”
刘辩正在和鲁肃、法正喝酒,听说曹德带着两个年轻人来拜见自己,其中还攸一个女的,刘辩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让曹德三人进来;曹德一进餐厅,就在刘辩对面的空位子坐下,带着无奈说:“皇上,你要救我啊!”
“在外面欠钱了?”
“没有。”
“被老爷子赶出家门了?”
曹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皇上,能不能盼我点好?是我侄子打了袁术的儿子袁耀?”
“为什么?”刘辩疑惑地问:“曹丕现在都能揍袁耀了?”
曹德直接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回头用就酒杯指了指曹休说:“不是曹操的儿子,是我堂兄的儿子曹休。”
“曹休不会真把袁耀给打了吧?”刘辩来了精神:“说说看。”
曹休把事情说了一遍道:“我……真知道他是袁术的儿子。”
刘辩感觉有些好笑,都这份上了,你们应该赶快去摆平袁耀啊,进宫来见自己做什么,难不成,难不成还指望自己去压一压袁术?不对,曹家的人岂会这么单纯,为了说这件事,也不能带个女的进来;刘辩看看曹德问:“就这点事?”
曹德似乎刚刚想起来,急忙放下酒杯,站起来说:“皇上,这是我大哥曹操的长女曹节,就是因为她当时没看见袁耀,才出了这么档子事,特地进宫来说明;曹节,还不见过皇上。”
曹节看得出来,刘辩与曹德的关系是真的好,基本上就是不讲什么虚头巴脑的礼节,估计坐着喝酒看笑话的两位也是;曹节鸟鸟上前,给刘辩行礼:“见过皇上。”
“平身。”刘辩明白过来,变数在曹节身上,曹节的姿色虽然不如甄宓,但也绝对算得上美女,举止间有一种大家的气度;估计曹节要是第一时间去见袁耀,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可是曹节偏偏来见自己……
刘辩含笑问道:“曹小姐有事?”
“我就是来看看皇上。”曹节的回答很自然,就是法正都不得不给了一个赞,难怪刘辩对曹操一直很矛盾,从曹节身上就能看出,曹操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刘辩抱歉地笑笑说:“曹小姐,原本应该赏赐个什么,只是朕现在也是单身,宫中没有那些东西,曹德,等会帮曹小姐买根金钗,算在我的账上。”
刘辩的话就是在拒人千里,为防止刘辩赏赐权贵,行宫的府库里肯定多少有些适合赏赐的东西,再不济赏赐两缎丝绸也可以;刘辩显然是在敷衍了事,曹节微微一笑说:“民女希望皇上恩准一件事。”
“什么事?”不要说刘辩,就是曹德也紧张起来,曹节笑笑说:“民女想去丝绸坊。”
刘辩不假思索地说:“丝绸坊的事阳翟长公主做主,朕是不能插手的,你叔叔曹德也是丝绸坊的股东,他出面更方便。”
阳翟长公主刘脩的丝绸坊现在可是闻名中原,做出来的绣品与蜀绣、吴绣有的一拼,在许昌供不应求;曹节想去倒不是为了什么丝绸,而是听说那间丝绸坊都是女的在做管事,只是曹节不晓得曹德竟然也是股东。
曹节扭头望向曹德,曹德讪笑着说:“小生意,小股东,就没有在家里说了;只是你别听皇上的,长公主压根不会睬我。”
刘辩笑道:“你要是让长公主的人进染坊,长公主绝对会要求曹小姐去。”
利益总是互相交换的,曹节听懂了其中的奥妙,有些尴尬地问刘辩:“皇上,真的没有办法?”
美色当前,刘辩还是有些不忍心,看看法正和鲁肃,两个家伙正在喝酒,彷佛压根没看见这边的场景;刘辩只能对曹节说:“曹小姐,朕也爱莫能助,不过曹小姐要是真心想做点什么事,我认为去学医更适合你。”
曹节谢过说:“多谢皇上,民女要回去考虑一下。”
“好,来人,送客。”刘辩掉头对曹德说:“你留下,我们正好谈谈生意上的事。”
曹休跟着曹节后面走到大街上,忍不住问曹节:“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曹节笑笑说:“就是见见皇上,能让我父亲佩服的人没有几个,与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也就皇上一人;总算不虚此行,只是没想到二叔与皇上的关系那么好,生意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等会回家你就出发,去并州把这些事都告诉我父亲,剩下的让他去判断吧。”
曹休问道:“袁耀的事呢?”
曹节不在乎地说:“二叔肯定会摆平的。”
“那就好。”曹休想想,不放心地说:“姐,真要是操叔要你入宫,你也要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想看到你整天哭哭泣泣的。”
“你姐就这么没用?”曹节笑了起来:“你刚才也看到了皇上的态度,他现在一心想着江山社稷,对后宫什么没兴趣;要不然,按照文姬姐姐的说法,选秀早应该开始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风还是有些冷,兴许是担心城门关闭,街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曹节不仅想起父亲曹操离开许昌的那个晚上,曹操面对自己和曹昂,说了几个刘辩亲征可能会遇到的尴尬局面;事实证明,曹操把大部分事情猜错了,这个看上去文弱的皇帝,轻轻松松地击败了袁绍。现在只剩下曹操的担忧,可惜刘辩对自己不感冒,无法替父亲解忧。
曹德确实没有把袁耀的事特别放在心上,在家里逼着曹休走人,只不过是怕曹休在许昌不断地惹事,那么迟早一天会落在满宠和法正的手里,那么就不是他曹德能摆平的事了。曹德刚喝下一杯酒,法正就笑意吟吟地问:“曹大人!想明白了?”
“明白了……不,我不明白!”曹德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了法正一眼;刘辩所有所思的说道:“曹兄,站在曹家的立场上,你的做法没错,但是一旦面对袁术那样的人时候,这种心态就要不得,因为袁术是一头老虎,打盹的时候人畜无害,可是一旦他们睁开眼,就是另一番场面……”
皇上都喊自己哥了,曹德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紧张地的盯着刘辩,试图反驳道:“皇上,你是说,即便是袁耀不追究了,这件事也不会获得一个满意的结果吗?”
“时机不对。”法正不迂腐,晓得有些话该自己出面说透,免得曹德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点,误会了一切:“要是在过去,这件事就结束了,但是现在,袁术会不会认为曹休是故意的?”
话说的这么透,曹德早已明白,袁术会认为因为曹操现在的地位,曹家不把他放在眼里;袁术看上去没有实权,但依旧是排在太尉张温、司空杨奇、车骑将军卢植后的第四位大将,要是想给曹家添添堵,不要太轻松。
曹德拎起酒壶,缓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其实是借着这个机会在琢磨法正的话;兴许是考虑得太投入,酒从酒杯中溢出来都没看见,刘辩轻声提醒说:“曹德,看着酒杯,那酒贵得很。”
曹德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放下了酒壶,站起来连声告罪:“皇上,臣恍忽了。”
“这算什么事,坐下。”在大汉,枭雄很多,还有数不清想要上位的人,可是曹德绝不是其中一个,刘辩自然不会为这样的事怪罪。相比曹操,刘辩对曹德要放心得多:“曹家参与了北方的买卖吗?”
北方的买卖?曹德一愣,随即就想明白了,刘辩是在问他,参没参与走私铁器的那些生意;看起来刘辩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但是曹德又搞不懂了,这个生意可不是秘密,哪家没有参与?
但是曹德又知道,刘辩不是胡乱说话的人,作为皇帝,难道是提醒他,该收手了?曹德试探道:“皇上,是要抓捕了吗?”
哈哈……刘辩笑了出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要抓捕什么,我会和你说?”
“不是?”
“不抓捕,不代表我会默许这件事继续下去。”刘辩解释道;曹德有些迷惑:“牵扯的人可是很多?”
刘辩点头认同:“确实如此,可要是不断绝走私,鲜卑问题注定不可能解决,甚至连你大哥曹操,都有可能陷在边境。”
“这么严重?”曹德接着问。
刘辩眼神一冷:“因为鲜卑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在塞北就能解决的,出于生存的需要,他们只要实力够了,就会考虑,是不是打进中原抢掠一番。不管我们怎么让步,随着他们人口的增加,都无法缓和矛盾,那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我们必须让鲜卑人现在就喘不过气来。”
“但是曹操那边……”
曹德不好意思说,曹操那边还无法掌握鲜卑人的情报,要是这样说了,曹家真是连一个体面都无法获得。曹德不怀好意地想到,眼下的情况,刘辩不信任鲜卑人,自然不会相信与鲜卑走私的人;那么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卖一个人情给刘辩,说出全部的情况,至少不用担心曹家的命运。
曹德慎重其事的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皇上,曹家是参与了一些,我可以保证,从今天开始,曹家彻底罢手;另外就是庾家、陈家、韩家、卫家、伏家、袁家都参与了这桩生意。”
鲁肃皱眉道:“曹德,你的意思是?”
“所有人都参与了,我不说的,未必是没参与,只不过我不知情罢了。”
法正来了兴趣:“比如说?”
“有的家族是通过联姻的家族或者依附的商人去的。”
曹德的话无可指责,甚至在这一刻,连坐在位置上的刘辩都有些发愣,在心里推敲,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值不值得暂时退让?有些失神之后,刘辩决心试探一下,沉吟道:“有例子吗?”
曹德冷笑:“吕布把自己的一些人送到了长安魏家,不就是联系五原塞和九原城那边的路数嘛。”
这一刻,刘辩脸色剧变,吕布就是在五原那边部落长大的,在草原上认识的人不要太多,想要做走私生意,只是分分钟的事。
鲁肃笑道:“曹德,不能这么说,那是魏家的事……与槐里侯无关,大族之间借几个人用用,或者求点门路不是很平常的事嘛,无需向槐里侯身上硬猜。”
“哦!”曹德挑眉的样子,彷佛根本就不相信,但是刘辩懂了,认真地点头道:“我相信你,也想想吕布,把与你们做生意的人列个名单出来。”
“这个……”曹德想要开口拒绝,但是却非常为难。说不为难,是假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平常生意的伙伴,一旦交待出去,等于是断了自己的生意;可是说拒绝,曹德没这个胆子。法正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
曹德立刻点头道:“说出来。”
法正意味深长地说:“设一个局,把所有人引诱出来,皇上,用马鞍和弓箭。”
“不,曹家不行,那样给曹操的压力就太大了,换一家。”刘辩明确表态后,思索着说:“地点就从许昌开始……今天喝酒谈生意,这件事以后说。”
刘辩说完以后,彷佛真的把这件事忘了,在后面提都没提,只是和三人说着自己对在豫州生意上的设想;汝南与颍川交界的西陵国在战国时期就是冶铁铸剑之地,而在许昌、阳翟、长社三县交界的地带,有十几处零零碎碎的铁矿,现在的开采量不大,铁匠铺反应质量也不怎么样,刘辩决定打造铁锅,供军队使用,然后在民间推广。
其实铁锅早就出现了,只不过叫鼎;后来为了烹饪方便,把鼎的几条腿去掉之后,就变成了镬,也就是炒菜锅的形状。只不过青铜制作的镬只出现在王公贵族生活当中,寻常百姓家用的是砂陶制作而成的陶锅。
鲁肃皱着眉头说:“皇上,铁锅炒菜确实不错,只是炒菜需要油,一般人家连油荤都见不着,军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辩笑了笑说:“邺城那边养猪是有方法的,我准备在豫州推广这个方法,甚至作为一种福利,在江东、荆州、益州等地推广,让大汉的子民都享受到这个好处。”
刘辩的表态让曹德着急,你说皇帝,想收买民心没错,但是赚钱也不能耽误;曹德坚信,刘辩刚才是说漏嘴了。法正和鲁肃却明白,刘辩没有说漏嘴,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作为掌握大汉命运的人,刘辩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鲁肃问道:“皇上,这赚钱的机会何在?”
“铁锅归盐铁司管,盐铁司已经把那些铁矿都买下来了,我想最后乌桓人、鲜卑人也会来买的。”刘辩的答桉呼之欲出,他就是要吊北方部落的胃口,那些部落都是吃荤的,不缺食用油什么,铁锅是再好不过的炊具,必要的时候还能去打造兵器,估计刘辩开价要一头牛或一匹马换一口铁锅,鲜卑人和乌桓人也不会在乎。
曹德看了一眼刘辩,有些无奈;这家伙忙里偷闲,也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可惜了自己这些职业商人,总感觉自己力不从心。可刘辩却不管这些,喝完酒就把荀或找来说了这些事,荀或恭贺道:“皇上心怀天下,这些事可行,臣有个建议,铁锅坊不妨一开始归官府管。”
“为什么?”刘辩好奇地开口道,荀或笑着说道:“为了一举打开名声,皇上,你需要找几个能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