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按照万潜的交代,应该除了龚一郎,没有人来找万潜。”
赵商眉头微皱道:“追查这件事情还要费些周折,不过龚一郎要是在东郡被杀,会不会有人来与万潜接洽,或者来调查万潜。毕竟万潜在这个时候去关中,还是很让人起疑心的,所以我安排了一个人顶着万潜的名字去了长安,沿途的驿站和店铺会留下万潜的名字,但愿能瞒过对方。”
没几天东郡就传来消息,龚一郎在抓捕的过程中拒捕被杀,许汜查到了龚一郎的三本账本,陈宫、薛兰随即展开搜捕,先后抓了二十多个,甄别完还有七人,被许汜送来了许昌。满宠因此有幸,与赵商、许汜一起去见了刘辩,刘辩翻看着账本,轻声问道:“龚一郎住的地方在哪里?”
许汜上前一步,报告道:“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巷口,叫祥乐巷,四通八达,那个宅子里住着五个人,证物是在地窖下面发现的;账本的牵连面很广,涉及到豫州和兖州多地,另外账本中还有很多无法看懂的地方,我们对龚一郎的家人和伙计审问过了,都说是龚一郎做的标识,他们也看不懂。”
刘辩知道许汜和满宠的能力,严肃地说道:“我会安排人研究账本,你们一定要做好行动前的准备工作,绝不会出半点疏漏!”
满宠等人心头一紧,显然刘辩对于破译账本有着足够的信心,也没打算放过那些人;三人答应一声,各自回去准备,许汜带来的一些人手,正好补充许昌青铜司的力量。
刘辩把账本交给了郗虑和并州商号的几位账房先生,顺便在旁边看着他们讨论,只是那些带有标识的二十二笔账目确实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账房先生核算了三遍,这些账目都是在流水账和累计账目外的,二十二笔账目彼此也没有关联;郗虑和刘辩不约而同地得出了结论,那些账目是假的,另有玄机。
刘辩按照看过的小说给了两个提示,一个就是这些数字指的是页码、行数、字;另外一种就是最简单的密码,对应着某一段文字。许汜被叫了回来,得知龚一郎家中没有书籍,刘辩只能把宝押在三本账目上,让郗虑和许汜对应账目中的每一段文字试试。
一伙人忙到了深夜,郗虑那边终于有了发现,实际上就是三段话,二十二个字;东郡云来客栈王、许县颍水酒肆钱,陈留老谈家杂货铺。刘辩当场定调:“赵商负责审问,万潜到底知不知道这个颍水酒肆;满宠找个理由,把这个酒肆的人弄到县衙去,通知东郡查抄云来客栈,告诉张邈,老谈家杂货铺是袁绍的暗桩。”
第二天,满宠和许汜安排了几个军卒到颍水酒肆喝酒,叮嘱带队的什长邓铜,一定要喝醉了再找理由闹事;邓铜是黄巾军出身,被赵商挑选,从徐州带到邺城,又带到许昌。邓铜满不在乎地说:“不需要什么理由,进去逮着好酒好菜使劲地店,喝完酒不付帐,伙计要是不依,就直接把酒肆砸了,然后你们就过来抓人。”
满宠一拍脑门,是啊,自己犯湖涂了,这些悍卒要是连闹事都不会还不成了笑话;满宠没好气地挥挥手说:“你们去吧。”
邓铜等人的表现堪称完美,先是把酒肆砸了,伙计和掌柜的全部打伤,接着和赶来的巡逻士兵又打了一架,没有丝毫痕迹地把满宠惊动了,带着一队人马来,把一帮酒鬼全部抓走了。邓铜借着和满宠吵闹的机会,告诉满宠,记账的那个伙计是个好手。
满宠不动声色地把邓铜训斥了两句,让人把这家伙押走,随即带着人进入酒肆,让跟来的士卒把店里的人都带去军营找郎中治伤;掌柜的被邓铜打破了头,血在不停地淌,还是坚持不肯去,跟来的亭长怒斥道:“钱掌柜,这是大老爷爱民如子,别不知好歹,嗯,记账的小丁伤势还好,留他在家中看店,你总放心了吧。”
钱掌柜和三个伙计去了军营治伤,许汜在那里等着,满宠不再烦神,而是环视酒肆,发怒道:“这几个混账,把人家好端端的酒肆弄成什么样子了,来人,计算损失,要那些混账配给钱掌柜,赔不出来,就把他们发配到敦煌去。”
小丁正要阻拦,已经被一名吏员拦住,开始询问过程;小丁眼睁睁地看着五名士卒走向后厨和后院,忍不住拨开吏员直接冲进后院,结果在拐角的地方被一闷棍打晕。
满宠示意吏员拦住亭长,自己快步走到后院,青铜司的什长马玉指了指楼上说:“满大人,估计酒肆所有人都是,上面的房间里摆放着武器,弓箭竟然有五副。”
弓箭可不是一般的刀剑,不仅价格不菲,太平年间甚至不允许一般老百姓持有;满宠快步上楼,走进房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到了某个办事房,兵器和箱子的摆放和整个房间的格局都显得带有杀气,与楼下酒肆的氛围完全相反。满宠打开一个个箱子,竟然看到了黄边纸写的卷宗,满宠好奇地看了起来,都是在描述许县的情况。
一个酒肆做出这样的举动,最合理的答桉就是图谋不轨,满宠示意马玉控制酒肆;小丁被当作伤势复发,扔上了外面的驴车,拖向军营。满宠仔细地查看着酒肆的情况,还发现了黄金和魏卒令,满宠把魏卒令塞进自己的袖子,吩咐马玉等人继续检查,匆匆跑到行宫。
满宠从酒肆出发的时候,刘辩正在会见一个不速之客,何袭人派来的不速之客,一个看起来有点萎靡的中年人,头发梳得很整齐,眼睛看上去很睿智,只是身上很干净的长衫上面打着补丁,在刘辩眼里显得有些刺眼,来人望着刘辩问:“不认识我了?”
刘辩没好气地说:“何其春,你偷偷地去见了何袭人,偷偷来了许昌,都不到我面前露一下脸,还需要我认识吗?。”
刘辩当然认识这个中年人,何进家的私塾先生,也姓何,叫何其春;不过何其春与何进没有一点关系,何进是南阳人,而何其春是上党人,郗虑已经问过何其春的来意和经历,何袭人来许昌,何其春就跟来了,都是跟着阳翟长公主过来的。
何其春笑了笑说:“皇上,小姐有点误会,我与你见面不方便,如果耽误了何家的事,会被人认为我吃里扒外。”
从两人前面的对话中,郗虑就能断定何其春与刘辩的关系不错,这个节骨眼过来,何其春必定是带着特殊的使命;刘辩同样心存疑虑,与何其春不是认识一天两天,自然晓得这家伙与自己一样不甘心于寂寞,要是论阴险毒辣,更胜自己一筹。
不过这里是刘辩的主场,刘辩也不是当年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刘辩没有可担忧的,微笑着问道:“原来如此,这次是要回南阳,路过?”
刚才自己交待得够清楚了,刘辩这是明知故问;何其春无奈地摇着头说:“皇上,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再路过,也到不了你许昌;是小姐想定居许昌,我只能舍命陪君子。。”
刘辩盯着眼前的何其春,哪怕他刘辩不是什么饱学之士,可仍然明白何其春说的是弦外之音,在看似退后一步的同时在掩饰着一种更深沉的态度。郗虑发出一阵嘲笑:“如果不说些皇上喜欢的事,你肯定会被冷落的。何先生,我相信你确实是个出色的人,但是何袭人那边未必需要你这样的人。”
何其春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胸有成竹地说:“当初董卓之所以能在洛阳站稳脚跟,除了自身实力雄厚,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董卓的旧部基本上都没进入中枢,获得了太原王氏和弘农杨家的认可,两家的代表人物王允担任着尚书、杨彪担任着司隶校尉。
皇上你想过没有,董卓能到这一步,主要还是因为先帝造成的,没有人喜欢嚣张跋扈的臣子,也没有会对近在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恐怕从大将军何进想要更大的权力以后,汉灵帝就动用了杀心;只是场面太大,到最后,汉灵帝与何进都控制不住局面,才被董卓讨了一个巧。
小姐为此也遭了不少的罪,何九韬那个家伙现在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现在来许昌,就是希望皇上多多劝导。哦,臣来是报信的,唐姬被太后杀了。”
啊,这么寸?刘辩在瞬间就想明白了,何太后是怕自己心软,最后放过了唐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直接替自己开始动手;这个消息对于刘辩来说,有点悲哀,更多的是无奈。
对于何袭人来说,肯定是好消息,哪怕她何袭人晓得自己接替唐姬的位置,最起码可以来恶心恶心自己。击败袁绍一战让刘辩的视野更加开阔,对于何袭人与何其春这样的小心思,刘辩也是无语了;刘辩毫不在乎地笑笑:“你以为何袭人能像过去那样得宠?”
何其春缓缓地说:“韩遂的军队是一支我们可以借助的力量,在适当的时候能起到大作用,还有并州的军队和匈奴五部;这些人其实都和何家有联系,现在是小姐在与他们协商。”
刘辩和郗虑都有些动容,何袭人要是在凉州真的有这么大能量,帮助皇甫嵩翻盘也不是不可能。何其春以为刘辩被吓住,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效果,对于刘辩来说,分享秘密就意味着再也没有推脱的可能;何其春没想到刘辩不在意:“荒唐,何先生,何袭人要是能传檄而定,又何必要你出面来找我;既然唐姬死了,何袭人的事,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摆平,你只能是失望了。”
何其春瞅着刘辩,面色平常地说:“你看上去并不是这么果断的人,一个喜欢用智谋的人,有时候缺少的就是果断……你反其道行之,就说明你不安心,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己;还是认为,只有死人才会不折不扣地保守住消息,想杀了我?”
“你,不值得污了我的手。”刘辩看了一眼何其春,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你在这里不会受欢迎,看在曾经在路边的摊子一起喝酒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刘辩在史道人家里的时候,何进就是派何其春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刘辩,两人在外面单独吃点东西喝点酒,算是不错的交情;刘辩明白,眼前的何其春并不是最终能做主的人,何其春只是那些大人物摆在外面的招牌,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舍弃的。
刘辩不会拿自己去赌,不管何袭人能不能洗心革面了,但凡敢参与这一类事情的,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何其春也不打算折腾下去,明确地说:“皇上,颍川太守如何?”
刘辩微微一笑说:“这就是你想要的职务,你是比赵商厉害,还是能盖住颍川的豪门?我对其他事没什么兴趣,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我只对钱感兴趣。”
何其春知道刘辩的经济条件,刘辩现在不缺钱,何其春对视着刘辩的眼睛说:“我们不是做卧底,谁都知道一个二五仔会是什么下场,更何况当今的局势虽然谁也说不清楚,但是皇上的赢面最大。我只能说,我们想攀附。”
“没有人能把要官的话题说得这么脱俗,我现在有点明白何袭人为什么选中你,因为你的死不要脸;可是既然攀附,就不要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要低调。”刘辩似乎没有听出何其春话里的味道,笑着颔首说:“我喜欢敞亮的人,可是何袭人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是,走吧。”
何其春告诉自己,兴许刘辩只是在故作姿态讨价还价;何其春放低姿态说:“皇上,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一片心意。”
有些话真的是不能挑明,何其春说的是实话,刘辩听了却很不舒服,冷冷地说:“何其春,你应该清楚,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改变的事情。”
何其春长长叹出一口气说:“说实话,皇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我一直幻想着布衣傲王侯,后来才发现,那个虚幻的梦想实际上只是自己的一点小情绪。前面的话皇上你就当没有听过,我这就回去禀告。”
何其春走后,郗虑跟着叹了一口气:“何家的人怨气都这么重?”
“别拽了,你这话有偏见,也招人恨。”刘辩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郗虑干笑道:“一时疏忽,一时疏忽。”
满宠一进屋就发现刘辩的情绪似乎很不错,郗虑笑着问道:“满大人,有收获?”
“是啊!”满宠笑着回答,却不说什么收获,郗虑只能笑着摇摇头出去,王越闪了进来;满宠这时才开口说道:“皇上,何其人不是袁绍的人,是六国盟的人。”
满宠没有多废话,就将魏卒令直接拿了出来:“我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
“这是六国盟的令牌,魏卒令。”刘辩没有任何隐瞒,将全部的经过和盘托出,刘辩知道,以满宠的能量,很多问题是会在后面的审问中一一浮出水面,那些事情都瞒不住他的。满宠哦了一声说:“那么小丁的身份是不是不重要了?”
刘辩笑着说道:“这要看你们审讯的结果。”
满宠看着刘辩年轻而真诚的面容,点头说道:“对付犯人,我自然是责无旁贷。”
刘辩也没有多客气,直接拿一份档桉材料交到了满宠面前:“满宠,这就是你的不是,不要一条道走到黑!何袭人与何其春也需要注意。”
满宠将材料打开之后仔细查看了一遍,笑着说道:“没有问题,我会马上发动人寻找他们的行踪和落脚点。”
刘辩看得出来,满宠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只要满宠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听到刘辩的话,满宠不觉有些迟疑,他不确定的问道:“皇上在担心什么?”
“很简单,听说他们是跟着阳翟长公主过来的,现在许昌想要安置下来不容易,我担心他们想要住下来不容易。”刘辩解释着说道,他知道何袭人的目的不单纯,但是以满宠的势力,一间宅院总是会有办法的。
“皇上真是精明,”满宠笑着说道,他仔细想了想说:“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懂,既然皇上晓得六国的秘密,似乎并不打算让人追查下去。”
刘辩一听,想了半天,开口说道:“追下去又如何?朕是皇帝,不想在某件事上浪费时间,也不想手下人无缘无故的出事。”
刘辩还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心,满宠毕竟是才到身边的人,就算能力再好,刘辩也不敢毫无保留地表态;满宠是彻底懂了,刘辩现在就是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刘辩还有青铜司,还有一批从未露面的人,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