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黄琬点头说:“我也是看到刘巴才醒悟过来,六国盟要是真的准备争夺天下,一旦袁绍、刘表失败;不,不可能等到两人失败,那样的话就算皇上出了点差错,也可能另立新君。六国盟一定要抢在前面出手,应该马上就要出手。”
法正笑道:“是不是黄大人的朋友中还有像王长这样?要不就是身份太过特殊?”
刘辩一挥手说:“每个家族和宗派都有秘密,不管六国盟自己把自己看得多高,其实与白马寺、太平道一样,也就是一个宗派而已;朕不想理会他们的秘密,但是希望他们站到明处来,难道他们不明白,就算大汉被颠覆了,他们中间大多数人的生活不可能改变。”
刘辩的神情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刘巴心中一动:“皇上不在乎?”
刘辩笑道:“在乎又能怎样?当岁月流逝,所有的辉煌都会变成尘埃,甲骨文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一千多年,已经没有人看懂甲骨文,要不是刘辩在一本书上看过,甚至没有人晓得甲骨文这件事;黄琬由衷地说:“那本书改变了皇上,来,为这个,臣敬皇上一杯。”
黄琬的态度大变,刘辩是笑着喝下酒的;黄琬敬完酒问:“文聘的家人在襄阳是被看管的,蒯越是怎么让他们出来的?”
这在外人眼里绝对是个谜,刘辩放下酒杯,笑了笑说:“其实就是一场交易,文聘的堂弟文玘去了一趟襄阳,带去了我们的条件,我们出钱帮刘表买下益州锦帆号和锦帆号上的货物,另外放回文聘手下的士卒,一年之内不进攻襄阳。所谓的青铜司,就是文玘带着的文家人和蒯越的手下。
这对双方都有好处,刘表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但是他无法与袁绍结盟,或者协助刘协做点什么;我们只管在南阳等着刘表北上就可以,也可以集中兵力,去徐州和扬州。”
刘表可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最起码打着的是刘协的旗号,要是刘协非要刘表怎样,那么协议自然失效。刘巴闻言笑道:“刘表也是无奈,明知道是毒药也得吞下去,只是锦帆号上是什么货物?”
法正正在拣一块排骨,头也不抬地说:“锦帆号蒙上牛皮就可以当做战船使用,船上的货物是蜀地的弩箭、盔甲和盾牌,由于这批武器是装备刘表外甥张允一军的,蔡冒等人都不肯掏钱,我们也算帮着刘表在荆州加强自己的实力。”
益州的商船锦帆号开进港口的那一刻,张允还真的有些感慨,那个皇帝刘辩不简单;战局对于荆州来说是不堪回首,而蔡冒等人限制刘表自己发展人马,这让刘表很光火,作为刘表的外甥张允也是感觉憋气。刘辩在这场生意上的运作,让刘表喘了口气,张允的那支小型水军总算有了一艘大型战船。
“这个……以后就是我的?”
张允看着商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神色;蒯越理解地点头说道:“当然,我已经和货主谈好了,连同船上的水手和船工都留下。”
“那就谢谢了。”只是张允还是闹不明白刘辩为什么这么做:“蒯大人,我还是想不通,刘辩为什么将这么做,难道不怕荆州加强力量,再次威胁南阳?”
蒯越想了想,谨慎道:“如果荆州有一支两万骑兵的话,或许皇上会担心,但是你增加的是水军,保护不了襄阳。”
蒯越的态度一直是这么明显,告诉刘表蒯家只帮着荆州之主,但是皇帝蒯家只认刘辩,除非是刘辩死了。张允微微一愣神,看着跑上船去卸货的手下,感慨良多地长叹道:“于事无补啊!”
蒯越拍拍张允的肩膀:“别那么灰心,一年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想一想,邺城的大军一年前在什么地方?”
一年前,刘辩正在处理兖州的乱局,关中同样一片狼藉;现在,麴义已经打到襄阳,就算是皇甫嵩那样的名将,也被李傕、刘备几个后辈逼到了祁山脚下,听说安定郡已经彻底丢掉了,皇甫嵩已经退保武都郡,正在天水、南安两郡与刘备、马腾血战。
锦帆号交易结束的消息传到许昌,刘辩正忙着接见各地的来使,袁术的使者袁嗣、孙策的使者孙贲、吕布的使者侯成、臧霸的使者徐翕、曹操的使者卫兹、张邈的使者边让、李傕的使者李利、公孙瓒的使者李移子和张燕的使者王当等人,都纷纷来到许昌祝贺。
连颜良都成了俘虏,袁绍基本上丧失了与刘辩争雄的实力,这时候没有人拎不清;荀或、孔融等人负责接待各路使者,基本上弄清楚了各自的来意,李移子等人只是来示好,或者像公孙瓒、张燕那样表示忠心,或者像臧霸那样表示愿意出兵跟随刘辩征战。
真正带着问题来的是袁嗣、卫兹、李利。袁术想要刘辩继续出兵,帮他打回九江郡;而曹操是被曹豹、淳于琼两个家伙逼急了,打算水淹下邳;李傕就是哭穷,想要点钱。
李傕的问题最好解决,刘辩承诺陇右战事结束,雍州设六个榷场,让长安负责和各族羌人的交易;袁术的问题也不是问题,本来与刘表暗地里休战,就是为了全力拿下九江郡,至于拿下九江郡之后,是不是交到袁术手中,完全可以到时候再说。
唯独曹操的建议让刘辩沉默,水淹下邳没问题,问题是在打下下邳以后,那些老百姓怎么办,赈济的钱粮可不是小事,从曹操派卫兹过来,就说明曹操、陈登也在担心这一点。在刘辩的印象中,曹操并不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那么这次提前开口,必定是有所图谋。
刘辩忽然间明白了,曹操就是打算置身事外,把下邳一淹以后什么都不管;以曹操的狡猾自然可以想象到日后的诸多麻烦,所以需要自己来背书。刘辩点点头问:“曹操是打算最后离开徐州?”
刘辩的话,直截了当的进入了主题,卫兹顿时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答道:“皇上,曹将军不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说说你们的理由吧!”
“是,”卫兹轻咳了一声说道:“徐州各家势力盘根错节,就是陈登那个地头蛇,有的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曹将军毕竟是外来人,攻下下邳后,难免会得罪大批的徐州人……”
刘辩眼中的精光乍起,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兹,他知道以卫兹商人的圆滑,要不是曹操预先交待,卫兹绝对不敢这么说;卫兹也晓得自己唐突,陈登好歹是徐州刺史,怎么轮到自己一个低级别官员来评论。刘辩瞬间恢复了常态,没好气的问道:“曹操的意思是,他只管打下城池,后面怎么赈灾什么都不管了;可是你们想没想过,你们怎么往广陵打,沿途抢劫,还是去盗墓筹款?”
卫兹吓了一跳,曹操那边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可是刘辩怎么会知道;要知道这样晦涩的设想,曹操连徐庶和郑泰都没有说,只是在自己很小的心腹圈子里透露过两句。卫兹猜不到真相,可明白这个时候不好隐瞒,刘辩作为曹操真正的大靠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卫兹开口说道:“那都是下面那些大脑简单家伙胡说,曹将军怎么会允许做这件事;只是徐州有刺史,我们要是参与赈灾,有些事不好说。”
“可是徐州的百姓不满,总要有个交待,总不能叫陈登背黑锅吧?”刘辩不禁有些不满的说道,在刘辩的下意识之中,最好是曹操手下哪个出来承担;卫兹听懂了刘辩的意思,苦笑一声,双手一摊委屈地说道:“曹将军手下没有那么有分量的人。”
刘辩听了也是眉头紧皱,他没有想到,曹操竟然有这样的决心,显然与陈登相处得有些不快,看来之前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到了该抉择的时候了。刘辩的眼睛闪烁着精光,开口问道:“准备把决堤的功劳交给谁?”
卫兹一看就知道刘辩打得是什么主意,肯定地说:“去办这件事的是曹邵。”
“曹真的父亲?”刘辩随口一句话让卫兹不禁动容,曹邵虽然是曹操的族人,但并不是什么特别有能力的人,职务也低;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刘辩随口都能说出曹邵儿子曹真的名字,刘辩的能量真的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难怪曹操说刘辩是一个巨大的金矿。卫兹顿时不澹定了:“皇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可随意损失将领啊。”
卫兹的话让刘辩彻底无语了,老子什么时候要杀人了?刘辩挥了挥手说:“朕不会随意杀人,尤其是下面为朕出力的人,我说的背黑锅就是走走过场,让曹操将曹邵撤职,调到南阳沮授帐下听用。”
卫兹顿时心神一松,想想也是,刘辩不是轻易杀人的人;卫兹缓缓的说道:“就按皇上说的做,只是后面我军如何行动?”
刘辩最擅长的就是布局,曹操和卫兹的心思又岂能瞒过他,不过也正由此可以看出,曹操不想离开徐州;刘辩微微一笑,说道:“徐州的情况特殊,一旦被我军收复,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朕的意思是你们继续往南打,收复广陵郡全境后,和袁术、吕布一起进攻九江郡。”
卫兹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毕竟曹操有了一个理直气壮离开徐州的理由,军粮什么就算徐州不愿意,尚书台也会安排。卫兹告辞出去的时候,意外地看到荀汪一个人坐在外面喝茶,卫兹急忙走过去:“荀家主,好久不见。”
卫兹与荀汪做过生意,只是现在因为曹操和荀或两人之间微妙的身份关系,卫兹这次来许昌没有去拜访荀汪,现在见到,正好弥补一下;荀汪笑道:“卫兹,听说你在曹操那边很得意?跟对人很重要。”
卫兹原先是张邈的手下,自然懂荀汪的意思:“荀家主,曹将军早就想和你这边做做生意。”
“我和曹家这两年一直在做生意,不过是曹嵩和曹德做,马上要成立一个豫州商号,曹德会来许昌,你要是不急着走,可以与曹德见一面。”荀汪的话不温不火,传递给卫兹一个信息,曹家另外有负责生意的嫡子,你卫兹代替不了曹家。卫兹一愣,他确实没有听曹操等人说起过,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办,敷衍两句匆匆离去。
荀汪笑着摇摇头,跟着郗虑走进了御书房,荀汪来找刘辩,是为了豫州商号的在许昌成立的事,荀汪不得不过问,这个盘子复杂的程度,让荀汪的内心非常担心。
荀家毕竟不是商业巨擘,那些依附于荀家的商贾,也可以依附于其他豪门;最为微妙的是,这次连一向不涉及商业的陈家都表示了兴趣,这让荀汪有苦说不出来,做生意多少是有些技巧的,还需要投资,陈家要是拿不出钱来,总不能让陈家卖田地卖祖产吧,荀汪只能向刘辩讨教,到底该怎么办?
“皇上,你看,这个商号如何操作是好?”荀汪说完大致的情况,自己也觉得前景并不是太乐观;刘辩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说:“师叔,你忘了,刘家也是豫州的一份子,陈王和阳翟长公主可以参加商号;至于陈家,陈纪应该只是出面做个样子,真正有兴趣的是陈群,他也不是真的想做生意,或许只是想找个跳板,这样吧,我征辟陈群为豫州刺史府从事。”
“那么水会很浑。”荀汪表情有些严肃,他担心刘辩和陈家都是另有打算,到时候一帮真正想做生意繁荣豫州的人就会掉到坑里;荀汪发现刘辩皱起了眉头,这让他有些好奇。刘辩的表现似乎是听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拿不住主意的问题,良久,刘辩才开口道:“师叔,荀家、曹家、阳翟长公主三家单独掌握工坊如何?你们各持三成股份,华佗持一层股份,刺绣坊由阳翟长公主派人管理,瓷器坊荀家管理,染坊曹家管理。”
“染坊我懂,现在颍川、长社的几家小染坊听说正在合并,原来是皇上的安排。只是刺绣坊和瓷器坊真的能办起来吗?”荀汪想不出来,刘辩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刘辩当场就做了保证:“师叔,这件事我的商号一直在操作,只不过是分一部分人手给你们。”
“这是好事啊!那我们就要开始收购蚕丝了。”荀汪立即明白刘辩的意思,北方虽然也有蚕丝,但是要是和南方比起来,产量不够大,品质也不够好,再加上工匠水平的差异,原先多少人都失败了。
“师叔,你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是目标要放在明年。”
刘辩说了自己的一个判断,许昌这边的动作不会没引起吴郡那边的主意,吴郡人可以不在乎袁绍的死活,但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吃饭的本钱受到损失,所以各方面的拦截和反制手段是必然的,甚至会在北方刺绣刚出来的时候来一场打压。
要应付这样的场面,与其在还没有成型的刺绣坊下功夫,不如豫州商号直接向各家士族购买成品;豫州就在扬州边上,两边豪门士族联姻不断,恐怕很多从南方来的小姐和陪嫁丫鬟就是刺绣高手,只要价钱合适,双方就可以合作。假如荀汪的脸面够大,也可以请这些人家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要是给这些女人个人,她们家里未必同意;要是不给那些女人自己,她们又未必有兴趣出来做事。”荀汪被刘辩的说法吓了一跳,深深觉得不可思议,他比刘辩清楚,很多高手都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大汉的女子虽然放得开,但是家里的地位还是差了些。
刘辩听了这个理由,笑了笑说:“我姑姑就是女人,你要不方便,就让我姑姑去烦这个神,我想他肯定有办法;其实华佗的医院就有许多女人,譬如荀采,现在已经能够单独给人看病,还能做几种小手术。”
荀汪忍不住叹气,原本他们是希望荀表跟着刘辩,荀采只是去邺城散散心,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可是现在,唉,荀汪叹了口气,低声问道:“皇上,能不能放过荀表?”
刘辩同样叹气道:“师叔,我也不想怎样,还是等见到荀表再说,我把他交给你们处理。”
“多谢皇上。”
刘辩能够网开一面,荀汪心神稍定,心思回到生意上问:“豫州商号的其他人会不会认为我们三家太贪婪了?”
刘辩笑了起来:“这些工坊是我让出去的,我让给谁,别人管不了;师叔,那些人是冲着豫州商号可能有的特权来,未必在乎生意本身,最起码不会把各自原先的生意放进来。师叔你只是牵头人,不是老大,管不了他们的生意,也保证不了他们的发财。”
荀汪又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