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一个团队,要是到了各自心怀鬼胎的时候,就压根不需要外面出多大的力,对手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内部的争斗开始,然后一步步看着偌大的团队土崩瓦解。显然,刘辩这边有足够的信心,周瑜澹澹的说:“听说袁尚做事的风格很像袁绍,假以时日,可能成为第二个袁绍。”
荀或点头说:“问题是袁谭,袁谭跟随袁绍奔走,本身的层面很强,接触的层面也比较多,不是一个轻易低头的人;要是老二袁熙,那就另当别论了。”
周瑜问了一句:“这就是皇上扶持刘章的原因?”
刘辩点头说:“无奈之举,原本最妥善的办法是把刘章撤出益州,可是局面不允许,刘章自己恐怕也不会答应。朕意已决,假如汉中王不愿意前来见我,那么灭了皇甫嵩之后,我军就会进攻汉中,争取能帮助到刘章。”
刘章不会离开益州的缘由很简单,他留在益州,刘辩会高看一眼,刘焉丢下来的一部分班底和益州的豪门会支持他;要是离开益州,刘章就只不过是个寻常的角色,想要什么扬眉吐气,估计都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周瑜点点头,这才奔入主题:“皇上让周瑜来,是有何差遣?”
“自然是希望你能训练出一支水师。”刘辩毫不隐晦地说:“朕想去荆州,想去江东,没有一支水师是不可能的。造船由杨彪负责,你负责训练水军,水军的人数最起码要达到两万人,船工什么不计算在内;周瑜,你要是愿意,先担任一个楼船校尉吧,以后随着人和船只的增加,朕再行安排。”
周忠和周瑜都是一愣,两万人的水军,要是加上船工什么大约要有三万多人才能成军,刘辩这真的是在下决心要建造水师,也看得出来,刘辩对南方袁绍和刘表的顾忌。周瑜自然清楚刘辩的无奈,当时刘辩面对几面的压力,也没有一举荡平袁绍的把握,只是就着袁绍的再次倒戈下台阶,利用空间来换时间;刘辩这次来豫州,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战略上的部署。
对于刘辩许诺,周瑜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刘辩的魄力不缺,并且做事谨慎,最后的使用还是要看看自己的本事;周瑜起身谢道:“多谢皇上,臣愿意效劳。”
周忠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件事总算有了个圆满的结果,对于周家来说,后面大有希望;毕竟周瑜才十九岁,也就比刘辩大一岁,要是能长期保持这种君臣关系,周瑜一个人就能保住周家三十年的荣耀,抵得上别人家努力三代。
刘辩笑了笑说:“还有一件事麻烦你,给鲁肃写一封信,让他到海西去;陈瑀的那块招牌虽然不错,但是陈瑀缺乏做事的能力,让陈登无法发挥出自己的长处,我打算让陈瑀出任广陵太守,鲁肃担任海西都尉。”
鲁肃是周瑜的好朋友,曾经把自家一半的粮食借给周瑜养军队;周瑜笑了起来:“皇上晓得鲁肃,倒是省了微臣的推荐。只是鲁肃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豪爽,但是心思不在微臣之下。”
刘辩点头说:“这个评价很中肯,其实青铜司的人已经和鲁肃接洽过了,只不过袁绍、袁术都是豪杰,巢湖的那个郑宝也不错,鲁肃和刘晔都有些犹豫。刘晔对袁术还抱有想法,鲁肃辞官不做。”
刘晔也是淮南一带的名士,青铜司的手果然已经伸到了南方,并且刘辩选的人都很有特色,有能力,不愿意跟随袁术;周瑜点头:“微臣这就写信。”
郭嘉还在邺城,周瑜成了另外一个郭嘉,正好在等待一部分私军北上,周瑜每日就混迹在刘辩身边,出出主意什么的;这时候周瑜没有抓到小乔,离开刘辩的住所,就是找地方寻欢作乐。
不管是什么时期,官场中都不缺乏理想主义者,也不缺乏投机人物,周瑜在洛阳的行为,很容易被人当做一个花花公子,认为是在刘辩那边毫无斩获,才会如此放纵自己。对于,一向把自己定位与众不同的周瑜来说,并不算是一件让他窝心的事;至少,在有些好心人的暗示下都是一笑了之。
能够解释的清楚的事都不叫事,对于周瑜来说,既然刘辩选择了自己,自己就要遵循刘辩的规则,低调,低调,再低调,直到刘辩准备露出真实意图的时候,才可以一鸣惊人。毕竟,刘辩另外还有什么神出鬼没的安排,是自己这个新人管不了的;杨亮也很注意周瑜这个人,毕竟周瑜是和堂兄杨彪搭档的人,杨亮很清楚,杨彪的名气是大,但是没有用,真正将来驰骋疆场的反而是周瑜,根据刘辩一贯的记录,杨亮相信周瑜绝对是个人才。
只是这一次,杨亮好像有点不明白了,刘辩的所作所为,用功利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在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是大汉私兵盛行,杨亮在猜测刘辩最后会采取什么方式制衡?转运司的能量是不小,但是对真正手握重兵的将领和刺史府来说,其实没多大作用。想起来在刘辩书房里看到的那么一大堆计划,杨亮就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卢植等人几乎是在分头做着征服四方的准备,仅凭这一点,杨亮就相信刘辩另有打算。
相对于豪门的失落,反倒是洛阳的娱乐业却焕发出勃勃生机,显而易见的是,洛阳的商业人士与豪门不同,对于朝廷最后服软,已经没有太多的疑虑,不过是时间问题。当然,洛阳的商人也不可能决定一切,甚至去取代豪门的影响,因为豪门拥有的资源和创造财富的机会,比商人更多。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刘辩等人的商号回归,他们拥有超出常人的实力,不需要通过什么谈判进入市场,几乎是收复了董卓进京后的所有失地;杨家的产业在杨彪走后是杨亮负责,现在也是水涨船高;只不过杨亮坐镇洛阳,就是为了转运司在各个地方更好的运转,来做一个测试,所以杨亮实际上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影响了他对周瑜的关注。
相比被一大堆烦心事搅合的吃不着谁不香的杨亮,周瑜整天都在闲逛,这一天还是到刘辩那里等着接见,刘辩正好也没有什么事,大上午两人就在御书房小酌,一壶酒,四个冷盘,在外人眼里绝对是一对吃货。
“周瑜,我好歹是你老板,你整体在我面前晃悠,会被人认为偷懒,影响我的形象,是不是该收敛一点?”刘辩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那是真正的夜光杯,酒水透过夜光杯散发着让人陶醉的色彩,更增加人的食欲。
“现在我的工作就是等待,皇上要是愿意,我倒是不在意做些尚书台的工作。”周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他本身文武双全,儒学的修养不在武功之下;刘辩低头喝了一口酒,眼神带着光彩说:“鲁肃动身了,只是这家伙没有去海西,而是直接北上进入豫州,和法正、许褚等人一起来洛阳。”
“许褚是谁?法正又是谁?”周瑜看似随口在问,心里其实上了心,这两个新冒出来的名字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刘辩带点炫耀地说:“法正是法真的孙子,许褚就是一个莽汉,这次也亏得有许褚在,才能深入扬州把鲁肃接出来,一路北上到颍川郡。”
法真是关西大儒,地位不亚于同郡的马融,人称玄德先生,法正既然是法正的后人,自然是带着一定的光环,周瑜并不在意;周瑜在意的是许褚,敢杀入扬州接应鲁肃,就说明许褚没有太在意袁绍手下的大将,这样的人,一定是勐将。周瑜端起酒杯的时候,勐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法正可是扶风人,怎么会出现在扬州一带;周瑜笑道:“法正是皇上的人?”
“原来青铜司在雍州的负责人,这次回来,是接替赵商的位置。”刘辩没有隐瞒,反正法正已经决定抛头露面,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周瑜点点头,喝完杯中酒说:“青铜司负责军机的这一曹,才是天下人畏惧的对象,赵商能为皇上拿下青徐,想必法正的能力不在赵商之下,莫非当时的关中就有法正的手笔?”
周瑜猜到来了部分真相,不过这些都对刘辩来说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觉得周瑜开始认真谈事情了;刘辩自然不会打消周瑜的积极性:“关中、河东都有法正的身影,你要是羡慕,也可以去青铜司。”
周瑜靠在胡床上,眼中闪着异彩说道:“鲁肃应该想坐我的位置。皇上,认为鲁肃比我强?”
刘辩怔怔的看着周瑜,良久才悠悠道:“鲁肃怎么可能比你强,但是这个人比你有韧性。”
周瑜咽下口中的一块猪耳朵问道:“鲁肃去什么地方,荆州?”
“既然鲁肃不愿意在广陵,那么最合适他的就是江夏,我希望他可以做第一任的江夏太守。”刘辩点头道;周瑜玩味地说道:“皇上是希望鲁肃能在江夏训练一支水军,配合南阳的大军攻打荆州?”
“南郡,准确地说应该是襄阳。”
对于周瑜的猜测,刘辩并不完全赞同,荆州的范围太广,长沙那边连孙坚都搞不定,不如先定一个小目标。刘辩其实有他难言的苦衷,原本刘辩认为自己拥有作弊的知识,可以指点江山;可是随着对各种具体情况的不断认知,让他心里没底起来。
这个时代,没有无所不能的网络,自己所谓的知识只是一个药引子,药材有没有用还要看大夫的水平,是否能够对症下药;另外就是刘辩的心理障碍,对于那种一战死多少万人的打法总是提不起精神,想要研制火药,又怕那个死间用在自己的头上。而这种为难,对于周瑜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这才是他让周瑜去组建水军的缘由,先看看没有火器的水军是不是就能踏平江南。
周瑜对于刘辩的思路没有疑惑:“皇上是不是太谨慎了,靠着我们的骑兵,长江以北应该没有能挡住;袁绍要真是准备与我军在江北决战,其实就是给我们送分。”
周瑜一开始担心的是洛阳内部,毕竟在大街小巷周瑜也听到不少声音,充满了对邺城的羡慕;洛阳大火后,城墙虽然依旧在,但是城内的建筑物损毁近八成,虽然不断重建,规模也只恢复到原先的一半。周瑜说到送分,随即想起来,刘辩应该是做足功课,周瑜羊装酒醉道:“我相信皇上的能力,只是感觉有些好奇,皇上似乎对荆州的好处不在乎。”
刘辩颔首道:“荆州是少数没怎么战乱的地区,富裕程度是不用怀疑地,只是当地的豪门权力太大,现在就是刘表,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变数不在我们,而在……”
“蔡冒、蒯越?”
刘辩呵呵笑了笑:“比较接近了。”
那肯定是庞家了,庞家在襄阳豪门中排在第五第六的位置,但是庞季是一郡太守,庞德公是荆襄第一名士,确实具备了刘辩需要的特征;周瑜没有去揭晓谜底,继续吃喝。孔融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坐在周瑜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皇上,这夜光杯不错。”
“朕也只有四个,没办法赏赐你们。”刘辩开了一句玩笑才问:“孔融,你怎么从邺城来洛阳了?”
孔融习惯性地一开口就进入正题:“我觉得许靖这个人有问题,他似乎读书读迂腐了,坐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整天想着的还是书上的盛世,其实尽信书不如无书。”
眼看着到中午了,暮春的气候与早春完全相反,更接近于酷暑;院子里竟然传出了蟋蟀的叫声,处于安全考虑,刘辩的住宅并不是什么闹市区,而是在皇宫遗址上修复的连在一起的五座院落,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每个院落里都有自己的院子。
刘辩住在正中间,院子前后都有小花园,推开书房的窗户就能看到后花园里的春色;关上窗户,窗外窗内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刘辩解释说:“许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不会出什么乱子,孔大人要是对御史那边不放心,也可以推荐几个进去……”
孔融听刘辩的口气,似乎是在玩弄平衡术,当然,这要分两面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安分守己是老百姓的日子,站在庙堂上就应该有所作为。孔融刚想开口,却出乎他意外的是,周瑜开口道:“要是孔大人不嫌弃的话,我想说说看法。”
“你就是周瑜吧,说笑了,我最近听说你很多事,不会觉得你年纪太轻,说话缺乏说服力。只是我也算看出来了,周瑜志不在朝廷。”孔融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周瑜,他其实更加担心的是,当战争结束之后,刘辩会如何来治理一个太平盛世;孔融赞成刘辩一日三餐的理想,但是孔融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毕竟粮食来之不易。孔融无法将这些想法全说出来,只能是希望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周瑜这样的靓仔,孔融就看得比较顺眼,回头问刘辩:“皇上,有个事情一直困扰我……”
“孔大人别吓我,有什么话就请说,只要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刘辩是话中有话,显然如果孔融问了不该问的,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不过孔融的问题,让他也是大吃一惊:“皇上,你也知道,战乱粮食欠收,你能不能提前把你的法子说出来……”
听音辨意,孔融虽然没有明说,但刘辩还是听明白了一个大概,孔融担心的并不是粮食奇缺,而是担心刘辩的法子是什么。不得不说,读过书的人就是思路开阔,刘辩相信孔融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刘辩笑道:“孔大人你是担心因为一日三餐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你放心,我不会强求。”
刘辩一语中的,几乎没有给孔融解释的机会;孔融其实心里面的担忧正是如此,听刘辩这么一说,孔融反而有些不好继续说下去,孔融无奈道:“我能不着急吗?眼看皇上就要威震四海,那些被皇上收复的地区,百姓可就指望着皇上你能让他们吃饱饭,一旦希望成了泡影,这种局面,皇上,难道你就没有想到过?”
刘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让孔融有些失望;而站在刘辩的立场上,太平岁月还远远没有到来,一旦自己失误,被任何一个对手翻盘,那样的日子甚至还需要十年二十的时间。这也是刘辩不敢妄言的原因之一,不过刘辩在心里不会承认自己放弃理想,也不愿放弃这个理想,这是穿越以来唯一觉得值得奋斗的事;刘辩沉闷地喝下一杯酒,叹口气说:“散了吧,朕觉得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