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的事只是一点浪花,随着甄宓的离开,似乎没有留下一点踪迹;但被留下来的甄逸心中不安,尤其是看到李移子和糜竺也被请来以后。刘辩也没有废话,直接告诉三人,雍州的转运使换成了钟繇,凉州的转运使还是空缺;刘辩悠悠地说:“我打算在你们三人中挑选一个人去凉州做转运使,不强迫,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甄逸和李移子眼皮子一跳,他们确实有些不愿意,可是刘辩却先点了出来,让他们反而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两人随即就明白过来了,刘辩肯定是有一个布局。甄逸赶紧上前一步,开口解释道:“我对凉州不大熟悉,年纪也有点大了。”
李移子恼怒地看了一眼甄逸,这叫什么理由,我俩可是同年哥;甄逸说这话等于是自费武功,不说别的,最起码是一种拒绝,日后类似的差事刘辩就不会再考虑。不过刘辩没有生气,点点头说:“理解,李移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李移子苦笑道:“是的。”
“糜竺,你呢?”
糜竺三十岁还没到,闻言笑道:“臣还年轻,一切听皇上的。”
“既然如此,糜竺你就出任凉州转运使。”刘辩看杨亮在一旁点头赞同,也就不再多说,温言鼓励说道:“甄逸、李移子,你们不用多想,我还是很满意你们的工作,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机会。”
甄逸两个人看刘辩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李移子甚至想到,应该给公孙瓒去一封信,说一说邺城后面可能的变化。只是两人刚刚离开行宫,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他们在行宫与刘辩见面的时候,尚书台公布了一个消息,刘辩要巡视豫州,已经任命荀或为这次出巡的总管。
邺城人随即被跟着的一连串任命弄花了眼睛,刘岱出任执金吾、赵商出任颍川太守、士孙瑞出任陇右都督、钟繇出任雍州转运使、糜竺出任凉州转运使……
刘岱接到诏书就是一怔,刘辩的这个任命对一般人来说是求之不得,不亚于九卿,在京城掌握军队的实权职位,但是对刘岱来说,想要去邺城上任,就必须放弃手中在颍川郡的军队。
刘岱考虑了一天,召集手下的中郎将王肱、别驾王或、主簿钟演、护军校尉荀棐商议,刘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就是自己的手下都是名士,赵商未必能震慑这些人;只要这些人与赵商产生冲突,自己还是可以遥控颍川郡的人马。
只是开会的场面让刘岱心寒,王或四人竟然是一言不发,刘岱说了几个话题,都彷佛是对空气说话,刘岱忍不住怒道:“各位,我还没走,茶就凉了?”
依旧没有人吭声,刘岱气得一拍桌子:“散了。”
等全部人走后,王或悄悄地走了回来,朝还在生气的刘岱施礼说道:“大人,决定颍川郡的不是赵商,而是皇上;皇上要巡视豫州,根本不可能一地地去查看,应该是在颍川郡接见各地的官员,就是赵商,也不过是皇上派过来的一个开路先锋。除非你不去邺城上任,否则的话,什么想法都是空的。”
不去邺城上任,那就是反了刘辩,说实话,刘岱的心里有点虚;这个小皇帝一路开挂,反对刘辩的刘虞、董卓、陶谦先后挂了,皇甫嵩、王允、袁绍不得不退往西北和南方,刘岱没把握与刘辩扳手腕。刘岱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自保,那样做,不值得。”
王或笑道:“大人可以考虑和别人结盟,比如,你和张邈、吕布要是能联手,灭了刘宠,豫州还不就是你们说了算。”
刘岱是个眼光高远的人,王或的话说服不了他;刘岱继续摇头说:“那我们就是替袁绍做嫁妆,让他趁机灭了袁术,一举统一南方;豫州是四战之地,不适合结盟,除非吕布能拿下徐州,徐州、豫州、扬州三地连成一片,或许才有机会。问题是,张邈绝不会与袁绍联手。”
王或轻声说道:“大人不如直接杀了张邈、张超,一举占据陈留等地。”
王或的话像一条毒蛇,牵动着刘岱的心;刘岱迟疑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还是去邺城。”
王或遗憾地说:“那太可惜了。”
“不可惜。”刘岱冷笑道:“我都忘了,你和程昱是好朋友,怎么会替我着想,是早就与袁绍联系上了,还是打算拿我做投名状去投奔袁绍?王或,我待你可不薄。”
王或脸色大变:“大人,没有的事。”
王或是唯恐刘岱杀了自己,一步步退往帐篷外面,刘岱步步紧逼,正要喊护卫进来,窗外突然射入一支长箭,正中刘岱后心;刘岱应声倒地,惊动了外面的护卫,和王或一起冲向刘岱,长箭竟然有毒,刘岱已经毒发身亡。
王或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王肱、钟演、荀棐闻讯赶来,问了情况,对王或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只是三人都是谨慎的人,也没有给王或定罪,只是扣留了王或和整个太守府的人,派出快马飞报邺城。
随着快马一路向北,洛阳的司隶校尉崔均得到了这个消息,立即让人把许劭请来赴宴;崔均明白,刘辩刚刚要动刘岱,刘岱就被刺杀了,这其中一定有猫腻,青铜司绝不会坐视不管。崔均有种感觉,许劭与这件事说不定有关系,崔均要做的就是,把这尊神送出洛阳。
有了这个念头,在只有两个人的酒宴上,许劭从崔均侃侃而谈的语气中,就能很容易的分辨出来,崔均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崔均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和自己聊天,更多的似乎就是在给自己讲道理。
“成王败寇,既然输了,就无需再去证明什么。”崔均毫不掩饰心中所想,这个说法显然让许劭很难回答;在许劭看来,崔均说得很奇怪,许劭开口道:“崔均,出了什么事?”
崔均最后还是没忍住,毕竟,他面对坐着的是许劭,只要许劭不是参与刺杀刘岱的人,许劭能给的意见应该有用的多;崔均换了一个话题:“刘岱死了,死于刺杀。”
“这个。”许劭明白这句话暗示的意思,解释说:“我是不看好刘辩,但绝不会无聊地去刺杀一个普通的官员,况且刘岱是刘繇的哥哥,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真的?”
“真的。”许劭郑重说道:“我在洛阳是有些布局,但绝对和颍川那边有什么关联……你要我怎么证明自己?”
在许劭的眼里,崔均曾经是一个软弱的对手;但是这次来洛阳,许劭发现,崔均的自信心已经快爆棚了,思维清晰,做事有条不紊,和唐一凡那种恰到好处的配合,让自己的布局一直进展不顺利。崔均点点头问:“可以说说你的布局吗?”
“我们正在考虑给邺城施加压力,邺城那边寒门和商贾出身的人太多了;当然,这需要时间来推动……”
“抱歉,许劭,站在我的立场,你这就是图谋不轨……”
“崔均,你也是士族的一员,崔家可是博陵的豪门,那么,你告诉我,你能接受与那些寒门一起共事?或者说,你希望怎么样的一个太平盛世?“
崔均明白许劭的话里藏着不止一个的坑,微微一笑说:“我跟随皇上,是希望帮助皇上实现那个一日三餐……哎呀,许劭我还没有说完呢?”
许劭无法忍受崔均贪婪的想法,不得不中途离席,到外面的院子里透透气,一日三餐,每个人比现在每天多吃一半的粮食,这可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当然这也是一个宏伟的计划,要是能实现,刘辩绝对是青史留名的一代明君。
不过刘辩创造的奇迹太多,刘辩手下很多人的忠心耿耿,其实也就是冲着这些奇迹和这份理想而去;小风一吹,许劭清醒了很多,不禁有些怀疑,难道刘辩真的能做到?要是刘辩能做到,那么自己的布局就是一个错误,最后会让参与的那些人全部变成万劫不复的下场。
半个时辰后,许劭回到了宴席的位置,崔均意犹未尽地喝着小酒,问了一句差点让崔均崩溃的话:“你们和刘协没联系吧?”
许劭哭笑不得地说道:“我都和你说了,是在刘辩治下的太平盛世的局,怎么会和刘协扯上关系;就算某些人在里面浑水摸鱼,我许劭保证,我不会参与任何针对你们的军事行动。”
崔均听懂了,带着酒意说:“给你两条路选择,一个是明天离开洛阳,离开司隶地区;另一条路是,皇上去豫州肯定走洛阳这条路,你去见一下皇上,有什么事大家说开来,我向你保证,皇上是允许反对他的人留在朝堂上的。”
“我看的出来,要不然黄琬那家伙死了十回了;其实我一直很想见见刘辩,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奇才。”许劭喝完一杯酒说:“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你府上,让你看着放心,到时候跟着你去刘协。”
因为刘岱的死,刘辩来得很快,三天时间就在赵云和王越等人的陪同下到达洛阳;麴义和荀或带领的一万五千精兵在后面,大约迟两天的路程。在刘辩大张旗鼓地进入洛阳城时,整个洛阳都处在激动的观望中。
洛阳如今的局面,着实让人看不懂。由于杨彪、郑泰从长安迁回来十几万人口,加上陆陆续续自动还乡的人和安置的流民、黄巾军,洛阳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二十万,市面上看上去比以往的帝都繁华萧条了不少,但也只是萧条而已,东市、西市、南市和铜驼街基本上都恢复了旧貌。
只是刘辩一直没回来,最让人关心的皇城也没有重建的迹象,让世人猜测,洛阳将失去往日的荣耀;在这样的心理揣测中,那些大商人对洛阳的兴趣始终不大,跟在刘辩身后得到好处的人都聚集在邺城,因此没有人知道,洛阳是否能挽回这样不利的局面。
稍微有点远见的人,担心这样的局面,对于大汉来说并非是好事;大汉应该有一个帝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邺城、洛阳,什么都不明确。士族的担心更多一点,刘辩现在可是传言的大贤良师,眼瞅着,士族的利益一点点被蚕食,要是在定都这件事上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到时候是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刘辩现在总算来了洛阳,哪怕官府没有摆出天子还都的架势,在民间还是这样说得津津有味;青铜司的衙门里,唐一凡仔细的查看着每一份搜集来的情报,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唐一凡其实和崔均一样的担心,担心刘岱的死不是一件偶然的单独事件,而是会产生连锁的反应。
可是所有的情报都显示,一切正常;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许县什么地方,荀、钟、陈、韩四家的大本营,那个太守府里恐怕一半都是这四家的门生故吏什么的,竟然在太守被杀后查不到线索,唐一凡更相信,是有人掩盖或者毁掉了线索。
赵商没心没肺地看着唐一凡,对于唐一凡先前沉思冥想的样子,赵商不敢打扰;一直等唐一凡叹完气,赵商才笑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说明有人已经不打算继续躲在幕后了,到目前为止没有动,那么就是在等待皇上去豫州,唯一的变数就是,动手的地方是在路上,还是许县。
其实也不用担心,这次荀或和麴义前来,他们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我去了许县以后,会在第一时间控制刘岱的人马,争取在皇上到达之前,把许相清理干净。”
可是唐一凡心有不甘:“要是这次出手的是我们信任的人呢?”
赵商晓得唐一凡担心的是麴义,由此可见对方策划得高明,一场刺杀就能把睿智的唐一凡逼迫到这个份上;赵商站起来,坚定地说道:“我们青铜司的尊严不容挑战,但也不需要太过担心;皇上对手下的将领总是要信任的,总是猜疑,会自缚手脚。”
唐一凡揉了揉太阳穴:“你不会打算学刘表,单骑去许县吧。”
赵商迟疑了一下:“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唐一凡决断道:“你可以带着两百骑兵过去,能够和荀家商谈妥当,许县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唐一凡应该已经觉察到了,在许县的几个荀家人的态度暧昧,应该是和某些人有了默契;只是唐一凡和赵商都没有想到,问题的解决契机会出现在刘辩与许劭的谈话中。
刘辩再不待见名士,也无法躲开住在崔家的许劭,干脆住下后第一个就接见了许劭:“许劭,有什么赐教?”
吃不准许劭打算的刘辩,还是觉得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更靠谱一些,显得对许劭非常的尊敬;至少表情上看,一点虚假的成分都没有。许劭面对刘辩这样好的演技也是没有办法,他知道和刘辩谈话,弄不好就要玉石俱焚。所以,许劭没有回答,反而在端详刘辩的相貌。
许劭的月旦评天下闻名,要是没有许靖预先的指点,刘辩肯定心里有些发慌;得知许劭和许靖只是精通看相的书,刘辩现在面对许劭,心态占有明显的优势。许劭不声不响地看了半天说:“皇上,许劭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是有点心得……皇上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豫州。”
许劭在分析刘辩意图的时候,依旧在观察刘辩的表情;刘辩双手一摊说:“我也想在邺城喝喝酒,看看美人跳舞,但我也是没办法;你应该晓得袁绍的反正只是一个姿态,这样的人杰让我睡不着觉,我认为大家没有互相敷衍的必要,我去豫州,就是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看着刘辩低调,彷佛是被袁绍逼得离开邺城,许劭有些发愣,这位皇上的秉性不好琢磨;许劭只好硬着头皮忽悠刘辩:“皇上,袁绍在长江流域并不得意,长沙那边对袁绍也是虚以为蛇,而袁绍对付荆州,却没有太好的办法。袁绍想一飞冲天,困难重重……”
“你的意思?”刘辩眼神中露出满是怀疑的目光,让许劭差点说不下去;许劭只能试图引导刘辩的思路继续说:“皇上,你现在急着施压,会让袁绍和刘表化干戈为玉帛。”
“你是说袁绍真的会谋反?”刘辩插话道:“你们是几十年的朋友,自然了解袁绍这个人的德性。”
坐在旁边的崔均和许相差点乐出声来,刘辩的装傻就是为了套许劭的话;许劭的脑门上青筋乱跳,他真的无法忍受刘辩这番话带来的后果,许劭摇头说:“皇上,我是说你会把袁绍逼反,到时候你想得到什么,战火和治下百姓流离,无数的将士牺牲?”
刘辩目光闪出寒光:“许劭,你说我现在能从袁绍那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