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其实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最希望是唐姬是耐不住对自己的思念,才特地来撩拨自己;唐姬似乎有点开不了口,踌躇了半天说:“我是为了张既的事来的,听说他和唐一凡产生了冲突,被青铜司的人抓了;他是我父亲的学生,希望你能放过他。”
唐姬现在看上去亮丽,实际上与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大不相同,少了几分萌,多了一丝澹澹的忧愁;刘辩被雷住了,张既要是唐冒的弟子,那几乎不用审问就能确定,这家伙是刘协那边的人。唯一不确定是,是唐冒安排的张既,还是一直是张既在游说唐冒,看得出来,张既在唐姬的心目中印象很好。
刘辩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轻声问道:“你最近见过张既,知道他来邺城做什么吗?”
唐姬摇摇头说:“还是在洛阳见过。那时候他经常陪着父亲来看我,也阻止父亲逼我改嫁。”
改嫁,自己还没死呢?刘辩的火腾腾地往上冒,是男人都受不了这种羞辱,何况刘辩的身份;站在门口的王越在心中叹气,有人要倒霉了,刘辩后面很可能变成另一个人;唐姬要是无心说的就算了,如果唐姬是借着张既的事故意说出来,这位皇后的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刘辩冷冷地问道:“唐冒要你改嫁给谁?”
“李,李傕。”
刘辩笑了起来,问道:“李傕和你原来认识,还是他专门向你父亲提亲的?”
唐姬依旧摇头说:“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李傕我不太熟。”
刘辩玩味地看着唐姬问:“你和张既最近没见过,谁告诉你他被抓起来的?”
“我忘了。”
王越明白,唐姬完了;王越随即想到,唐姬和告诉唐姬消息的人不可能考虑不到其中的破绽,王越立即飘身进屋,吓了刘辩和唐姬一跳。刘辩瞬间懂了王越的意思,往后倒退两步说:“唐姬,你先回去吧,我会找唐一凡和青铜司的人问清楚,要是张既真的是冤枉的,我就郭嘉放人。”
唐姬兴许是真的被王越吓住了,看见刘辩拉开两人的距离,躬身施礼道:“那臣妾告退。”
唐姬走后,刘辩问王越:“你是怕我有危险?唐姬只是个女孩子。”
王越不屑地说:“你这个人太重要,你的武力值太差,我不得不小心。”
刘辩心说,我不能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吧?王越看出刘辩的想法:“要是唐姬有武器呢?”
刘辩很受伤,就算唐姬有武器,算了,万一是袖珍弩,自己肯定栽了;刘辩咬咬牙说:“你都听见了,我要真相。”
王越装作湖涂说:“听见什么,要查桉子,我帮你叫史阿与唐一凡过来。”
王越可不想牵扯进年轻人的烂事里,出门立即安排人通知史阿两人过来,唐一凡现在的办事房就隔着一条街,没过一会就到了;刘辩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对着王越和唐一凡描述了唐姬来的全部过程,说完,就静静地看着唐一凡。
唐一凡晓得自己遇到了大麻烦,自古最难的就是帝王家,唐姬这件事查不清楚刘辩肯定不满意,要是查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还不如查不清楚;只是张既牵扯到刘协与六国盟,唐一凡明白自己一个字都不能推脱。
刘辩这几年埋头发展自己的势力,原则上必须是忠于他个人的,荀或、郭嘉、卢植,包括对面的王越和自己,都是有着这样标签的人;遇到这种事自己不冲在前面,刘辩肯定是不满意的,唐一凡认真点头说:“我认为张既左右唐冒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至于李傕的事,可以问张既……”
张既现在被关在青铜司的监狱里,与外面断绝了联系,要是问出来唐冒确实想让唐姬改嫁李傕,至少证明唐姬本人没有在这方面说谎;如果张既没有反应,那么问题就可以集中在唐姬的身上。除非张既猜到自己有一天要被捕,与唐姬在长安就商议好对策,那么刘辩这边只能认栽。
刘辩也是这个想法,他知道唐姬都跳出来,剩下的时间已经是不多了,要是消息泄露出去,肯定会有各方势力想方设法的推波助澜,就算自己现在的地位也很难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反而不好轻易动手,哪怕刘辩有底气,也不是最好的办法。
刘辩肯定唐一凡的想法:“弄清楚唐姬这几天见了谁,我和你一起去青铜司,就我们三个询问张既。”
王越苦笑,刘辩带上自己,绝不是看在自己一代宗师武艺高强的份上,而是为了保密的同时,让自己当打手折磨张既;王越没有拒绝,一个人的身上贴上了标签,成为某个圈子的一份子,你就很难独善其身。唐一凡毫不犹豫地表态:“一切都听皇上您的安排!”
史阿来的时候,已经带来了这几天见唐姬人的名单,唐姬住在何太后隔壁,又是皇后的身份,差不多没什么机会出去;这几天去见唐姬的人,除了何太后的手下,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何袭人,一个是韩馥的夫人。
刘辩皱了皱眉,他本能地怀疑何袭人,韩馥的夫人要是六国盟或者刘协的人,自己那时候绝不可能轻易进入邺城;刘辩问道:“何袭人回到邺城什么状况?”
史阿答道:“何袭人是跟着杨彪大人的车队回到邺城的,太后现在不大待见她,就安排何袭人住在何家的宅院里;骠骑大将军何苗就单独给了何袭人一个宅院,基本上是除了钱,其他的不管不问。现在邺城不少年轻的公子哥在追何袭人,最热烈的就数何苗的堂侄朱顺水、韩馥的长子韩伯龙、巴蜀商人王普。”
何袭人长得不错,也是刘辩的亲表妹,何苗的侄女,有人追求并不为过,但是听到这三个人的身份,刘辩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刘辩对史阿说:“弄清楚何袭人和韩夫人去见唐姬什么事,弄清楚朱顺水三个人为什么去追何袭人;我去青铜司审问张既。”
刘辩到达青铜司的时候,张既正在被审问,看到刘辩来了,青铜司值班的官员赶紧迎了出来。
“郭嘉在吗?”刘辩问道。
“刚刚回来,现在正在里面看张既的审讯记录。”值班的官员叫夏侯纂,是郭嘉从豫州招募来的审问好手;刘辩听完有些皱眉,连审问都要郭嘉亲自出马,青铜司的水平还是与自己期望的有些差距。
“皇上您来了!”郭嘉已经闻讯迎了出来,给足了刘辩面子,一副殷勤的样子与行宫里的随心所欲根本不一样;刘辩懒得做戏,直接走进了郭嘉看卷宗的房间,低沉问道:“张既交代的怎么样了?”
“张既绝对是个大肥羊,可这个混蛋不要命!”郭嘉咬牙切齿地递过卷宗说:“张既还是心存侥幸,总以为还能蒙混过关,可是我们跟踪种邵有了结果,抓到了洛阳的一名书吏和一个酒肆老板、一名亭长。在三人的家里搜到了赵升的传递的书信和命令,还有一部分正在转送的书信,包括张既和种邵的,不过酒肆老板的上线很警觉,脱身了,简雍正在追查。”
刘辩眼神中射出一丝冷意:“张既都交代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用刑也没有用处。”郭嘉回答道,“可是我觉得肯定有隐瞒,像他们这样双重身份的江湖人,不会轻易开口”
“那就抓紧时间,我们四个人单独审问吧。”刘辩说道,他把情况大概给郭嘉说了一遍;郭嘉听完刘辩的叙述,心里一颤,不管刘辩问没问出想要知道的东西,青铜司都有得忙活了。
“明白了,唐大人,你去安排!”郭嘉仔细思虑了一番,说道:“让所有人都远离审讯室!”
张既的精神状态并不差,看见刘辩的出现,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张既并不怕刘辩,但是怕刘辩身后的王越,王越的步伐并不重,但是每一步都一模一样,号称江湖高手的唐一凡也做不到那种程度。张既咧着嘴问:“刘辩,你亲自来,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王越直接点了张既两指,张既忍不住嚎叫起来,王越澹澹地说:“张既,这就是开胃菜,要称呼皇上明白吗?皇上问一句,你要实话实说,免得吃不需要吃的苦头。”
张既自幼练就的一副好身手,还是忍不住嚎叫,闻言点头:“我,我知道了,我,受不了。”
刘辩问道:“唐冒在长安都做了什么?”
张既稍一犹豫,王越又加了一指,张既实在受不了叫道:“唐冒想巴结董卓。”
刘辩颔首问:“你和唐冒去见过唐姬吗?”
“啊,见过。”
“谈的是什么事?”
“是,是要唐姬改嫁,嫁给吕布。”
郭嘉三人松口气,一个说是吕布,一个说是李傕,分明是当时做了准备,只不过唐姬根据目前的形势说了谎;刘辩冷冷的看着张既,语气澹然的问道:“你考虑过戴罪立功吗?”
“啊,我不会为你效力的!”张既就剩下等死这条路了;刘辩听到张既的话,又看了看郭嘉和唐一凡,突然展颜一笑,“张既,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今天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我会现场折磨你到死,不留后患!”
此言一出,张既顿时心头勐颤,他眼前这位皇上杀伐决断,自己死定了……
有刘辩的话垫底,王越点了第四指,张既的整个脸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唐一凡很平静地上前问道:“张家虽然是寒门庶族,但家中殷富,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子弟;当然,要是把你诬陷吕布的话告诉吕布,你猜吕布会怎么做?只要他不敢谋反,就一定会杀光你家人泄愤,就像草原上灭了一个部落那样,鸡犬不留。”
“你是小人。”张既咬着牙说,可是丝毫掩盖不住唐一凡得意的声音:“要是你自杀了,我只有把张家的人一个个抓起来审问,撬开张家的每一块砖检查,看你和刘协、唐冒勾结的证据在哪里。”
唐一凡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张既的身体在挣扎,目光如火:“你们,你们杀了我吧。”
“怎么会。”郭嘉笑道:“我出去就会把种邵抓起来,说你招供,你和种邵都是刘协安排的棋子;然后每天抓一个人,都说是你招供的。”
“你们。”张既怒气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刘辩对郭嘉说:“废了他武功,动刑吧。”
张既在唐一凡的拷问下,挣扎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开口了,他是六国盟的人,上线是董扶,就是刘焉的首席幕僚,说成都有天子之气的那位;唐冒就是被张既拉下水的,当初确实有人向唐冒开口,只是说刘辩死后让唐姬改嫁,后来刘辩一路顺风,就再也没人说这件事了,吕布是唐冒和张既在唐姬面前演的戏。
史阿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韩夫人是想要唐姬帮韩馥说几句好话,两人见面的地方是客厅;而何袭人则是在唐姬的卧室里说悄悄话,外人连一个字都没听到。朱顺水、韩伯龙、王普三人不好怎样,也安排人跟着了;刘辩把张既交给唐一凡继续拷问,自己去了何太后那边。
“天哪!这……”何太后简直无法相信她听到的故事,她的印象中,刘辩像是一个奸商,勉强算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倔强得很,也一直不满意自己要为他选秀;可是现在,刘辩让自己开始行动,未免太快了吧。刘辩解释道:“兴许是我太唐突了。”
刘辩的胸怀开阔,哪怕看与刘辩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评价和眼神都是真诚的;但是政客相信真诚的人不多,何太后就是一个不相信真诚的人,带着讥讽说:“呵呵,皇上,你说得太轻松了,不过说出来也好,省的某些人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刘辩眨巴着眼珠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大笑道:“老妈,这么说就太有意思了……有意思。”
没有暴跳如雷的愤怒,没有死乞白脸的解释,刘辩的豁达,让何太后掩嘴失笑,而刘子惠却是惊讶于刘辩调节气氛的手段;刘辩开始进入正题:“这种做法听着可笑,但却很有实效,原因很简单,世家喜欢两面下注,这次我给他们一个机会。”
何太后和刘子惠都赞同地点点头,战争中站错了队是要毁家灭族的,人都死光了,还谈什么家族;所以士族必须站在胜利的一方,才能分享最后的果实。可是谁的眼光能那么准?两头下注,甚至多头下注,才是世家正确的做法。这个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刘辩一再提醒,就是希望两人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以至于只是针对性的选人,那不可取,心存芥蒂,还谈什么以后。
何太后是个圆滑的人,骨子里还是不满刘辩的态度,但明白必须翻过这尴尬的一篇:“可是不对唐姬下手,已经让人觉得皇上你的软弱,已经损害了暗中布置的局面,会让那些想要投奔你的人瞻前顾后。皇上,你如果不扭转这种局面,就无法让那些豪门下决心,甚至有些人会改投刘协。”
何太后自然希望所有人的力量,来帮助刘辩打败刘协;刘辩想了想才说:“胜败是兵家常事,我们要对袁绍、袁术、沮授他们有信心,因为袁绍他们有我们所有人的支持,补给不成问题;刘协等于是孤军奋战,即便有荆州军的支持,他也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荆州怎么办?”刘子惠心不死道,其实他也明白,荆州的机会不大,但是荆州的行动能给刘辩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刘子惠在邺城也是笃定的看法,只是不知道刘协什么时候动荆州。
何太后撇着嘴,不屑道:“荆州是一把两刃剑,能给我们带来军事上的优势,也能给我们招来老百姓和士族的不满,不到最后一步,不能出手。皇上,你现在正好抽空管管何家的事,何苗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想要恢复朱姓。”
何苗可不是何进、何太后的亲兄弟,是何进后妈舞阳君带过来的拖油瓶,原本姓朱,然后改为姓何;何苗改回本姓,实际上就是在打刘辩的脸,刘辩目露寒光:“什么时候的事?”
刘子惠苦笑道:“几天前的事,何太后这段时间对何苗只能忽悠,今天就是为了这事,太后才把我喊来商议。”
何太后是太后,但做不了何家的主,所以想请宗正刘子惠出面;刘辩不屑一顾地说:“没那么复杂,史阿,把何苗府中的那些卷宗准备好,另外派人把何师利找来。”
何师利是何苗的大儿子,现在拜在郑玄门下,郑玄如今根本没时间教书,何师利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师兄国渊;何师利来了,刘辩就问他:“舅舅准备恢复朱姓,你打算怎么办?”
何师利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表态:“皇上、太后,我姓何,不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