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逸有些懂了:“皇上,你是想说……”
刘辩点头道:“我们不能指望李傕等人自身的改变,只有通过控制物资,才能让李傕压制当地的豪强;最关键的是,要求西凉军不要抢掠,而是争取成为关中的一份子,譬如定居在关中,把家人从凉州等地搬过去。”
“蕃兵制?”糜竺毕竟是朝廷官员,比另外两人熟悉刘辩的手段,刘辩沉声道:“对,只有让下面的士兵认识到朝廷对他们的重要性,才会对上面的将领有所选择。。”
刘辩的用心已经不言而喻,李移子不仅想到了大哥公孙瓒,公孙瓒的骄横绝不在李傕之下,李移子觉得,要是真能把生意做到各地,回去和公孙瓒说说,有的时候要有下属的觉悟,该收敛的地方收敛一些。
甄逸不好湖弄,为了弄清楚刘辩的真实用心,甄逸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皇上在长安准备从哪个生意入手?”
刘辩不假思索地说:“羌人的牛马,牦牛青牛白牛都行,马匹同样如此,只要是马,不管运输马还是战马都要,我们向羌人提供日用品和布匹。在生意中区分那些愿意跟随朝廷的部落,让他们在凉州各郡附近居住,日后改为县制,屯田或者牧场。”
李移子皱了皱眉头说:“巴蜀和西域都不缺布匹。”
“很快就会缺了。”刘辩微笑着说:“刘焉在益州是不甘寂寞的,巴蜀士族必定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权力,战争难以避免,假如长安变得稳定,巴蜀商人肯定是先供应关中,谁还有心思管羌人的死活。”
甄逸和糜竺都望向刘辩,他们已经经历过刘辩创造奇迹的一刻,对于益州的消息,信了**成,要是像刘辩所说,这个生意还真是有赚头,毕竟河北四州已经稳定,织布又不需要看季节,男男女女在家有闲工夫就可以织布。李移子却是第一次与刘辩打交道,半信半疑地问:“皇上,这可有风险?”
刘辩笑道:“那幽州的货物在邺城交割,我用食盐、肥皂、白纸、烈酒交换,全部按交割当天的市价。”
“多谢皇上。”李移子大喜,刘辩等于承担了运输途中的所有风险,李移子也明白自己的态度不妥,急忙解释说:“皇上,小人的资本不是小人自己的,而是我们兄弟四个,因此不敢有闪失。”
刘辩没有回答李移子,只是笑了笑说:“朕明白你们的难处,不会怪你们的,只要你们日后不后悔就好。你也是生意人,应该明白,一旦生意开始,就是我,也无法改变交易规则。”
李移子一愣,刘辩的话无从反驳,李移子也猜不到差异在何方,只好讪笑道:“皇上放心,我做生意的信誉绝对没有问题。”
赵云快步走进来,拱手禀告道:“杨奇、郑玄、卢植、荀或四位大人联袂求见。”
这四个人都是邺城官场上的大老级人物,平日里出入行宫跟在自己家一样,现在竟然求见;糜竺晓得肯定是有大事要商议,急忙主动站起来说:“皇上,要不然我们今天就讨论到这里,等尚书台把物资清单开出来,臣等再把方桉送来,请皇上定夺。”
甄逸、李移子跟着站起来,刘辩抱歉地笑笑说:“你们也看见了,我是身不由己,等李傕打下长安,我请三位喝酒。”
甄逸等人告退出去,杨奇、郑玄、卢植、荀或四人鱼贯而入,郑玄坐下就问道:“皇上,长安破城在即,陈留王如何处置?”
郑玄清楚,以李傕麾下凉州军的脾气,城破后刘协十有八九一命不保,这应该是邺城上下愿意见到的结果,但是各地名士希望刘辩赦免长安那伙人的奏章如雪飞来,司马儁和陈纪已经分别从洛阳与长安到了邺城,没有别的原因,很多豪门权贵都是两头下注,这时候想要捞人。
荀或把情况简单地介绍一下说:“孔融和新来邺城的祢衡,都在说不能手足相残。”
孔融的身份不需要说,祢衡也是一个不消停的家伙,刚到邺城就说许靖、司马朗是杀猪卖肉的,说荀或这个美男子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虽然很多人不喜欢祢衡的嚣张,但是也有很多人喜欢祢衡在给权贵们挑眼。
刘辩问卢植:“朕该怎么办?”
卢植叹口气说:“皇上,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你。”
荀或插话说:“这里面有个陷阱,皇上如果宽恕了陈留王,就很难决定陈留王的去处;根据皇家祖训,王爷成年后不能留在京都,但是陈留王这个状况不适合做一个藩王。”
荀或是说刘协要是做了藩王,会继续与刘辩作对,甚至找机会再次称帝造反;刘辩心中一动,想了想说:“祖训不可谓,只要能平息事端,让长安地区少死一点人,藩王就藩王吧,你们说,让陈留王改任长沙王合适,还是汉中王合适?”
刘焉、刘表本来就是刘协一伙的,刘辩不想再费什么心思,刘协要是贼心不死,不如给机会让他快点动起来;荀或秒懂刘辩的心思,迅速回答:“汉中王,现在的荆州牧刘表不是皇上所设,应该下诏罢免;而刘焉的益州牧,是皇上所封。”
杨奇等人也明白刘辩的打算,也纷纷表示,汉中王毕竟妥当;刘辩当机立断,让赵云拿过益州地图,边看边说:“既然如此,那就多安排几个位置给长安那边的人,汉中王刘协,国相王允,封地南郑、成固、西城、褒中、沔阳、安阳、钖县、上庸、房陵九县,都城南郑县。
另外安排一部分官员,豫州刺史丁宫,河东太守韩卓,辽东太守徐荣,平东将军吕布,荆州刺史蔡冒,长沙太守黄琬,吴郡太守朱儁,安定太守杨彪,武威太守皇甫嵩。只要王允让出长安城,交出首恶刘弘,刘协同意去汉中,这些人就能各自去上任。”
刘辩还特地装模作样把曹植的七步诗抄了一遍,随同圣旨让司马朗送去长安;前面的十三道圣旨没有超出杨奇等人的想象,但是七步诗把杨奇等人吓了一跳,不仅是“煮豆燃豆其……”这二十个字意境了得,更关键的是,刘辩是临时发挥啊。
“煮豆燃豆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郑玄回去后,还对自己的那帮学生说:“皇上也是无奈啊,被董卓和刘弘他们逼到兄弟阖墙的地步,这等才情,可惜了。”
没有人晓得郑玄可惜什么,就是孔融和祢衡听到,也是长叹一声,默默无语。
正在踌躇的李傕接到天使司马朗,得知自己和郭汜封侯,刘辩为了不再有死伤,竟然主动退让免了王允等人罪过,另外还封官许愿,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正确;李傕立即安排士卒传话,让人把十三道圣旨的内容写在信件上射入城中。
城楼上的守军把信件送到未央宫,刘协等人看了,大殿上一片死寂,王允反反复复把信看了两遍,苦笑对坐在龙椅上的刘协说道:“皇上,这是邺城做给天下人看的,但也是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
刘协失笑起来:“是啊,煮豆燃豆箕,皇兄还真是奇才,我自认经学远胜皇兄,却做不出这样的诗来。现在想必圣旨的内容和这首诗一起传遍天下,要是我等不识好歹,那就是死有余辜,皇兄有了今天的举动,不管什么结果,足以向天下人交待。”
刘协的气度还是让人折服,殿中的不少官员只能为刘协感慨,要不是刘辩那家伙太强硬,刘协有成为明君的潜质;朱儁出列说道:“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臣愿意随皇上去汉中。”
刘协摆摆手说:“用不着了,皇兄眼睛毒辣,他用蔡冒和黄琬,荆州便会乱成一锅粥,我若是和王允单独去汉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带的人多了,刘焉岂会容忍我们?”
朱儁明白,现在自己没有人马,刘协是在等着吕布表态,可是吕布站在一边沉默不语,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大殿上;这就是刘辩的目的,通过一系列的封官许愿,瓦解长安城内的士气和斗志。
“朱儁,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皇上向邺城投降吗?你这个小人”王允还没表态,尚书壶寿已经愤怒而出;壶寿的资历与朱儁根本不能相比,朱儁不屑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这不是投降,去汉中发展,总比困守长安要强,汉中,可是高祖起家之地。”
汉中是刘邦龙兴之地,但是大殿上的群臣未必有萧何韩信;大司马刘弘摇头说:“这是邺城的分化之策,让我们和刘焉冲突。”
刘辩对刘弘的要求是押送邺城,让刘弘现在很为难,怕自己要是表现得激烈,会被刘协和群臣以为,自己为了一己之命想把长安的人全部拉去陪葬;可是职责所在,有些话刘弘又不得不说,有些事不得不去考虑。
益州牧刘焉虽然没有明着表态支持哪一方,但是两个儿子都在长安,长子刘范是左中郎将,次子刘诞是治书御史,明摆着是倾向刘协;但是刘弘比一般人清楚,刘焉的心思不纯,在成都大造宫殿不说,汉中更是被刘焉视为盘中餐,刘协过去,无异于虎口夺食。
“可是,我们也没有地方可去。”刘协突然说道:“现在只有去凉州或者汉中才安全,或许这正是皇兄设计好的。”
刘协的话一出口,几个人顿时就住了口,刘协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往东的话,邺城那边随时能改变主意,取消刘协的藩王或者换一个地方,腹黑一点都要考虑,刘辩是不是会派军队在中途伏击,直接把刘协抓起来。王允本来还是想讲两句,看见刘协的态度也就算了,毕竟事关刘协生死,有的事无法越俎代庖。
“刘弘!你先问问刘范和刘诞的态度。”刘协说道,去成都为刘虞根本来不及了,刘协也拉不下这个脸来;他现在没有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刘辩下旨表现善意的背后,其实就是在为下一次挥舞屠刀做铺垫。
“刘协,那您看刘范和刘诞怎么安排?”刘弘立即挑明了关键问题,在刘弘心里,最好把两人全部带到汉中去,最起码刘范要去;刘范是刘焉的嫡长子,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可以制约刘焉,为刘协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
“刘范、刘诞,你们是怎么想的?”刘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站在人群中的刘范兄弟问道。
“我的想法是,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外援,长安已经没有坚持的价值了,李傕性格多变,时间拖长了,反而不容易脱身!家父现在正忙着处理贾龙谋反的事,虽然无法来迎接皇上,但是绝对欢迎皇上去汉中。”刘范仔细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王允,你的意思呢?”刘协又转头向王允问道,王允在刘协心里印象是个谋略深远的人,刘辩想知道王允到底有没有把握;王允说道:“我也赞同刘范的意见,到现在为止,我们对李傕大军没有什么好办法,接着这个机会断臂求生,汉中毕竟连着益州和荆州,我们会更主动一些!”
王允觉得现阶段还是安全第一,这样对自己,对刘协都是有利的;刘协的声音中透漏出一丝无奈:“好!就按你们的意见,刘弘、朱儁、吕布、刘范,你们负责与李傕谈判;对于杨彪、黄琬、丁宫、徐荣,要看紧了,别让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杨彪四人被刘辩宣布了官职,在刘协心里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杨彪、黄琬本身就是士族的大老,徐荣是董卓的旧部,暗地里与刘辩勾结也就算了;可丁宫一直是自己的人,没想到也会背叛自己,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是现在长安危急,刘协是真的想把这几个人都处置了。
诸般事宜都商量完毕,刘协便宣布散朝,单独把王允和光禄大夫周忠留了下来;王允直接说道:“皇上,要是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拒绝邺城的要求,或者增加一些条件!”
现在没有外人,王允觉得还是可以再试一试,毕竟这么随意放弃长安坚城,这心里是不好受啊!刘协笑着摆摆手,说道:“谈判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老实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刘辩会做到现在这一步,老实说,我自认不是对手。”
刘协的一番话,让王允有些挂不住了,一旁的周忠更是一言不发。说一千道一万,刘辩攻打长安的过程太过耀眼,拥兵二十万的关中似乎根本不堪一击,这也是朱儁现在建议退走汉中的原因。王允劝道:“皇上无需过于担忧,城中还有六万精兵,扶风郡等地还有七八万人,要不是韩遂等人突然倒戈,皇甫嵩的援军已经到达长安城下。”
刘协当然知道王允的想法,他不想在这方面和王允纠缠,毕竟打仗不是王允的强项;刘协问道:“你们都和六国盟打过交道,能和我说说六国盟吗?”
“什么?”王允和周忠同时失声,有些奇怪地看向刘协,看到刘协点点头,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难怪刘协同意去汉中,是因为刘协已经认识到,靠自己与刘辩争雄,基本上已经不可能,需要争取外力,即便是六国盟这个危害大汉的组合,刘协也不在乎了。
周忠忍不住问道:“皇上,六国盟是一个神秘的组合,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的秘密,何颙、伍琼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这样的名士都只是一个走卒,和六国盟联系无疑与虎谋皮,我们要慎重啊!”
刘协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两人面前,悠悠的说道:“可这是唯一可能击败刘辩的方法,哪怕是一杯毒酒,我也要喝下去。”
王允这时终于确定,刘协、或者刘弘与六国盟是另有联系方式的,王允马上明白了刘协的意思,刘协现在这样问,不过是提前埋下这个鱼钩,将来有事的时候往自己和周忠的身上推。刘协果然是念旧的人,把刘弘看得比什么都重。
王允哈哈笑道:“皇上言重了,这是一桩小事,尚书赵温就是六国盟的人,要不然,上次商议谢甄去李傕宣读旨意的时候,臣也不会带着赵温来;那个主意就是赵温出的。”
周忠被吓出一头汗,难怪那次自己觉得怪怪的,王允找刘协商议大事,带着一个不是心腹的下属;赵温的身份确实够惊人的了,王允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更可怕,彷佛和刘协较着劲,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味道,这对君臣,好像都有些不顾后果了。
周忠暗暗在心里拿定主意,倘若刘协去汉中,自己要不然去邺城,要不然就回老家,省得费心费力,最后祸及家人。周忠不明白的是,刘协在圣旨里为什么没提到自己,难道自己已经不足挂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