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喃喃自语的重复了十余遍，他再次抬起头时，眼里赤红已经消逝了五分。

他看着渡难问道：“何为佛？何谓佛？”

渡难心中思索片刻，但却不敢妄自回答，若是回答有失之前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玄元见渡难没有回答，转头望向龙耀，

“何为佛？何谓佛？”

“渡人者圣，自渡者僧，渡人自渡者佛。圣为人，僧为人，佛亦为人，此皆众生。”

玄元听后，喃喃自语片刻后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再看时眼里已然恢复了清明，他看了看龙耀后弯腰道：

“承蒙施主开导将贫僧引回正道，南无阿弥陀佛。”

龙耀见玄元回复了理智，答道：“大师多礼了，方才玄愚大师赠了晚辈两句话，希望可以与大师共勉之。”

“请施主赐教。”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玄元老和尚闻言后竟对着龙耀再弯腰行大礼，未等龙耀回礼便转身对着渡难道：

“师父，徒儿愧对佛祖。”

渡难见自己的弟子破除了业障，心里也是欣喜万分，探查了玄元的伤势后便将一股真气汇入玄元的经脉之中，

“解开了就好，你师兄弟都等着这一天。”

而后他对空悟、空惠道：

“空悟，你带人将你玄元师叔带回罗汉堂治伤；空惠快去敲钟，命众人到方丈院集合。”

“是，住持。”

那二人齐声应道后便退出了千佛殿，渡难看向龙耀道：

“还请公子受老僧一拜，今日之事若无公子在场玄元怕是九死一生了。”

渡难身为掌管往生寺的住持，身份不下于武当山的掌教，而此时却对自己行如此大礼龙耀也不敢妄自托大，见此赶忙屈身回礼，

“大师言重了，我也是受了玄愚大师的指点方才有所感悟。”

“老僧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解答。”

“大师请讲，晚辈尽力而为。”

“渡人者圣，自渡者僧。为何渡人者为僧？”

“世间之人，修佛所为的皆为自渡而已，吃斋念佛、救人行善，只不过是在渡人的过程中寻求自渡之法。而我们空门之外的人，修行所为的便是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渡人的过程中便是舍弃七情六欲的过程，此谓渡人者圣，自渡者僧。”

渡难听后茅塞顿开，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三分无奈，七分自嘲，

“公子佛心纯净，老僧自愧不如，还请二位在这千佛殿中歇息片刻，老僧有薄礼相赠。”

龙耀本欲拒绝渡难的好意，但此时的方南洲却好似无意中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便临时改口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那渡难住持走后，龙耀才有机会问方南洲，

“方兄刚才是何意？为何要暗示我收下大师的好意。”

“龙兄有所不知，你替往生寺解决了如此大的难题，若是再不答应便是不给面子了，与其推推拖拖不如大大方方的拿着，对你们都有好处。”

龙耀沉思片刻方才理解了方南洲的意思，

“倒是我考虑不周，多谢方兄提醒。”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龙兄方才的见解尤为独特，怪不得连天衍境的渡难大师都为之折服。”

龙耀首次知道渡难的实力，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天衍境的强者，当下便将方南洲的夸赞敷衍过去，

“无知戏言而已，这渡难大师是天衍境之人，为何给我的感觉还没有先前的玄愚大师压迫感强？”

“天衍境，真气散于全身720穴位，若是真气不露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经脱胎换骨、实力远非周天境可以比的。”

方南洲替龙耀解释了为何在渡难身上感受不到气息后，又补充道，

“现在江湖中的一流势力中，除了神药谷谷主仅是周天境外，其余各大掌门人皆是天衍境之人。那神药谷谷主虽只是周天境之人，但他那两个结拜兄弟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那江中白龙——江涛，年仅三十六岁便是归虚境巅峰，将来踏入天衍境指日可待。”

龙耀原以为那江涛天赋虽高，但也不至于如此恐怖，现如今才知道是自己低估了他。

龙耀听后在心里暗自记住，他初出江湖，对于江湖中的各自情况都不太了解。正当他准备发问之时，渡难走进了千佛殿之中，他自袈裟中取出两本武学秘籍递给二人，

“这是我们往生寺的独门身法秘术——《佛影》，今日相赠还望二位可以保密，莫要被有心之人学了去。”

“这《佛影》如此珍贵，大师还是收回去吧，若是有心便另寻他物。”

方南洲也是出自大门大派之中，他深知这《佛影》的珍贵，因此他就没有接过手上。龙耀听后也并未接过秘籍，附和道：

“大师还是换一份吧，如此珍贵的秘籍，晚辈受之有愧。”

即使龙耀和方南洲都表示拒绝，但渡难却坚持要将《佛影》相赠，

“此事乃是我们往生寺商议而定，二位公子若是不受此礼，此事传出去我往生寺还有和脸面立足，难道我徒儿玄元的性命连这本秘籍都比不上吗？”

龙耀怕产生误会，赶忙解释道：“并非我等托大，而是此礼太过贵重，大师万万不可。”

眼见二人僵持不下，渡难趁龙耀不注意时朝方南洲使了个眼色，方南洲心领神会后开口道：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各退一步吧。这秘籍便只赠与龙兄一人，而龙兄你也不要再推脱了。”

龙耀惊讶的看了眼方南洲，赶忙开口拒绝：“这怕是不妥。”

方南洲明白龙耀是在替他考虑，心底一暖，

“龙兄不必介怀，此次玄元大师之事，我本就只是旁观者，我若是拿了才是不妥，况且我也有了合适的身法武技。”

龙耀听见方南洲的话后也不多做托词，取过秘籍后对着渡难弯腰行礼道：

“晚辈受之有愧。”

渡难见龙耀收下秘籍后，笑着点了点头，低头宣了一声佛号，

“二位从今日起便我往生寺的朋友，日后若是有事尽管开口，只有不是伤天害理、有违佛心的事，老僧定当略尽绵薄之力。”

别人主动与你交朋友，若是再拒绝便是不识抬举，宛如当场打人脸一般。龙耀二人道了谢后，龙耀只得将话题转至别处，

“多谢大师照料，不知玄元大师伤势如何？”

“劳烦公子挂心了，玄元入了业障后，真气在体内以一种不同寻常的路径运转，但是业障一除，真气紊乱、四散开来伤了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我方才以灵识查看了一番，发现经脉的伤势极为严重，我不日便命人将玄元送至益州神药谷，至于神药谷是否愿意医治他就看他的造化了。”

方南洲听后，想起自己先前在神药谷的所见所闻，以往生寺的名声势力，神药谷自然是没有理由不治的。龙耀心中思索过后便开口答道：

“大师不必担心，神药谷之人这么多年善名远扬，定然不会拒绝的。”

“公子有所不知，玄元这伤势过重，神药谷要想医治他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往生寺这些年与神药谷关系极为平淡，我与那苏谷主也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方南洲虽是江湖大派之人，但与那神药谷却也不熟悉，闻言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反倒是龙耀先行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从怀着取出早前苏祥交给他的书信道：

“大师放心，那神药谷的苏谷主早前欠我一个人情，他答应我日后持此书信前去寻他，他定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渡难闻言却拒绝了龙耀，他双手合十摇了摇头刀：

“公子替玄元解了业障已是大恩，我往生寺不是那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之人，此份书信关键时刻便是公子的救命之物，我怎可夺人之物？”

龙耀心中一急，说话间语气竟有些激烈，

“大师怎得如此糊涂，我佛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道理莫非大师也不懂吗？”

渡难听后，沉默片刻后竟对着龙耀弯腰行了大礼，龙耀赶忙弯腰还礼，低头道：

“先前是我失态了，大师这是何况呢。”

“公子明悟了，老僧这便安排人手，不知公子合适方便启程前往益州？”

龙耀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方南洲后答道：“随时都可以，一切全听大师安排。”

一个时辰之后，龙耀与方南洲在往生寺吃过斋饭后，二人站在方丈院内沉默无言，或许是有太多话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龙耀开口问道：“方兄，我下午便随玄元大师前往益州神药谷，不知你有何安排？”

“我会继续北上，追赶华山剑派之人。因为我还需要去宁安府传达书信，一个月后你我在京城聚贤阁碰面如何？”

龙耀算了算时间，抱拳答道：““一个月后，京城聚贤阁不见不散。”

规划好行程之后，方南洲转过头看着龙耀，不解问道：

“龙兄有次关系怎不请神药谷将你的内伤治好，为何要将此人情赠与往生寺。”

龙耀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这伤，神药谷不治。罢了，就由他去吧。倒是方兄身世如此显赫，瞒得我好苦啊。”

“与家父有约，还望龙兄见谅。”

“从那封书信我便可以看出，方兄定是出自江湖中的一流势力，你不说我也是猜出十之八九。”

方南洲笑而不语，龙耀也不多做纠结，对着方南洲摆了摆手道：

“下个月的此时此刻，你我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方南洲还礼之后，龙耀便转身离开了方丈院，想必是要启程南下益州神药谷了。方南洲看着龙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转头远眺北方后便下了无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