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魁梧大汉用肩舆扛着安禄山回到安府时,每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进府后,他们还不得歇,直到将安禄山送到书房后,才暂时结束了劳累的工作,告退到门口歇息去了。
他们今天的活还没完,在安禄山回寝屋之前,他们都得随时候命着。
一刻钟后,史思明和安庆宗进入书房,前者朝正在进食的安禄山问道:“大哥,宫中一行可有收获?”
安禄山在羊腿上撕咬下一块肉,哈哈笑道:“皇帝这回真被他两个儿子给吓坏了,我一开口,他就全答应了?”
安庆宗振奋道:“太好了,河东节度使之职到手,河北就全都是我们的啦!”
史思明冷静地说:“准确来说,只有河北东部在我们手中,只要王忠嗣的河西军还在,我们就始终不得安心!”
安禄山听到王忠嗣的名字,脸上立刻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将羊腿一扔,摸着大肚皮道:
“李林甫这厮忒没用,我才离开长安几天,就被李亨给整垮了。更可恨的是王忠嗣在石堡城打了败仗,竟然一点事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史思明沉着脸道:“我倒希望王忠嗣打胜!石堡城驻守着吐蕃人最精锐的兵力,他就算打赢了,也必定损失惨重!如今虽然败了,但撤退有序,损失不到两成,一年功夫就能恢复过来!”
安庆宗笑道:“其实嘛,我还挺庆幸的,若不是李瑛太子忽然反水,如今皇位已被李亨夺下,到时必定会对付我们!”
安禄山伸了伸两条胖腿,立刻有侍女跪在脚下为他捶腿。
“这说明上天也在帮着咱们,如今朝堂三方制衡,正是我们发展实力的大好时机,等他们斗的三败俱伤,我再提兵勤王,这花花江山,就是咱们的啦!”
安庆宗忽然道:“父亲,既然皇帝现在有求于咱们,何不将之前的事提出来,让杨玉环收您为义子?”
史思明皱眉道:“如今的局面,做不做这义子,他也只能依靠着咱们,何必主动受这屈辱?”
安禄山摆摆手,笑道:“史兄弟太讲究了,天下之事,全凭实力说了算,有什么屈辱不屈辱的?给杨玉环做儿子,就有机会接近她,这么香艳的好事,怎能放过?”
史思明劝道:“大哥,虽然李隆基眼下求着咱们,但你若做得太过火,惹怒了他,只会白白破坏这大好局面!”
安禄山摆手道:“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安庆宗道:“父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禄山摸了摸圆滚滚的下巴,沉吟道:“让老二继续扩建雄武城,广积粮草。再伺机找李隆基要两万匹马,咱们的马还是少了点!”
史思明摇头道:“大哥,咱们之所以缺马,就是因为八坊、四十八监的马都在河西、陇右一带。凡是运到咱们这里的马,都会被王忠嗣扣下!就算皇帝答应了,也没有用!”
安庆宗苦着脸道:“他如今跟随太子,根本不必给皇帝面子,咱们就算要了旨意,也得不到马!”
安禄山一捶桌子,恨声道:“那咱们就先杀了他!”
史思明泼冷水道:“就算是皇帝,现在也动不了王忠嗣,要想成功,只有先想法子灭了太子一党,王忠嗣就无所可依了!”
安禄山哼了一声,道:“这位前太子的手段可厉害的很,想对付他,哪有那么容易!”
史思明劝道:“大哥,庙堂之争不比沙场,我等需沉下心来,细心筹谋。就算不能灭掉太子和忠王,只要让三方不断内耗,对我们就是有利的!”
安禄山冷哼道:“那马的问题呢?就算兵再多,粮再广,没有马,怎么攻城掠地?”
史思明沉默了一会,道:“还是像之前一样,暗中找契丹人和突厥人买吧,积累个三五年,也能凑到两万匹!”
安禄山抓了个梨子,一口咬下半个,沉吟不语。
安庆宗道:“父亲,我觉得史叔说的有理!”
安禄山将剩下半个梨子吃了,忽然道:“其实刚才面见皇帝时,他便在和一班大臣商议对付太子的事。”
“哦?他们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史思明问。
安禄山笑眯眯道:“杨国忠那厮想出了个阴损的主意,准备对高仙芝动手!”
“杨国忠是谁?”安庆宗奇道。
“就是杨钊那小子,他最近受宠的很,上奏请圣人赐了个新名字!”
史思明不以为然道:“高仙芝若是那么好对付,早被人收拾掉了!”
安禄山胖脸一阵乱颤,笑道:“史兄弟,你可别小看杨国忠这小子,他阴损着哩,倘若让他成功了,皇帝将重新掌握安西军,到时候李瑛断掉一条臂膀,也就支持不了多久了!”
“哦?他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关键在一个人身上!”
“谁?”
“前安西都护夫蒙灵察!”
史思明眼中一亮,道:“夫蒙灵察卸任安西都护不久,在安西军中威望极高,若是他肯出来帮助圣人,确实很有成功的机会!”
安禄山笑眯眯道:“话虽如此,但夫蒙灵察因为之前的事,对皇帝心怀怨愤,皇帝已经派了几拨人去找他,都被他避而不见!”
史思明皱眉道:“听说夫蒙灵察性子十分执拗,当初还当着圣人面让他下不来台,也是这个原因,才被圣人疏远。要劝说这样的人,只怕不容易!”
安禄山摆手道:“这事就让他们去谋划吧,我瞧杨国忠那小子已经有计划了。对了,李瑛收的那个义子是谁?之前怎么没听过这号人?”
“那人叫李羽,是前金吾卫右街使!”
安禄山皱眉道:“李羽?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史思明道:“就是和杨国忠一起被杨玉环宠幸的那小子,当初咱们派去朔州对付王忠嗣时,也被他破坏过计划!”
“原来是那小子,他怎么被李瑛收为义子了?”
安庆宗忙道:“听说李瑛太子假死时,与李羽住在一起,就是这层渊源,他才一步登了天!”
安禄山摆手道:“这种靠别人提携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不必管他!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王忠嗣!”
史思明皱眉道:“大哥,刚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先对付太子一党吗?”
安禄山摆手道:“不错,你刚才的话说的很对,咱们必须先打垮太子一党,才能收拾王忠嗣,不过……”
话未说完,门外进来一名仆人,拿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堆满了羊舌、熊掌、驼峰等上架肉食。
史思明挑眉道:“不过什么?”
安禄山抓起一只熊掌,啃了一口,阴狠道:“不过不代表我们不能给他添堵,就像他从来不忘给咱们添堵一样!”
“那大哥想怎么做呢?”
“你们觉得王忠嗣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史思明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是带兵能力吧。”
安庆宗猜测:“在军中的威信?”
安禄山哈哈一笑:“你们说的都不算错,这王八蛋虽然可恶,但确实会打仗,而且每战身先士卒,这一点老子拍马也赶不上。”
史思明笑道:“大哥倒坦率。”
安禄山哼了一声,道:“连咱们河东军不少士兵都崇拜那龟儿子,我不承认也不行,所以咱们不妨学学太子和忠王对付皇帝的办法,先打打他的威信!”
史思明皱眉道:“话虽如此,该怎么做呢?”
安禄山嘿嘿一笑,道:“军中崇拜强者,王忠嗣能有这么大名头,便是因为他被称为本朝第一勐将,咱们就先挑了他这名头!”
史思明心中一动,道:“派人挑战他吗?”
安禄山笑道:“正是。”
史思明想了一会,摇头道:“大哥麾下勐将确实不少,但依小弟看,他们之中无人能胜过王忠嗣!”
安禄山成竹在胸道:“你说的是马战,倘若步战的话,胜算就大多了。”
史思明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黄道长和马门主应该都有机会取胜,但就算让他们去挑战,王忠嗣未必会答应,就算答应,也必定会要求马战!”
安禄山大笑道:“若是去他府上挑战,确会如此,但李瑛太子不是弄了个烧尾宴吗?若是当着所有宾客挑战,王忠嗣既不能拒绝,也不能要求大家离开宴席、去看他马战吧!”
史思明目光一亮:“还是大哥想的深远,倘若王忠嗣避而不战,必定威信大扫,倘若他战败了,大唐第一勐将也就该换人了!”
安庆宗欣喜道:“果然是个妙策,不过该派谁去呢?”
史思明进言道:“黄道长是化外之人,更容易混进去,就让他去吧!”
安禄山大手一挥:“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