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镜是什么？”小姝微蹙细眉，疑惑道，“小姝自小是跟着嬷嬷学习跳舞，学得也都是些常见的舞蹈而已。”

“嬷嬷？有几个嬷嬷啊，都姓什么叫什么来着，又是什么来历？”十三对于得到的答案非常不满意，又连连抛出数个问题，想要继续探究少女的来历。

“只有吴嬷嬷一人，她从没有跟我说过她以前的事情，倒是有次随口一提，说她是跟小姝一样的苦命人。”小姝认认真真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小姝自小就被卖到青楼里，侥幸碰被嬷嬷，被她选来学习跳舞，没有像姐姐们那般早早就…得去伺候客人。”

十三记得柳相思的三个徒弟里并没有姓吴的，当然改名换姓并不算什么难事，然而他突然失了继续追问少女来历的兴趣，现在前后一连串的事情比媚舞春庭镜可要麻烦多咯——

流云山城里至少几十亩的阿芙蓉、满仓库的魔童、凌家巨船底下百来十坛的殷公子、夺智针法。

上船之前心里的不安，本就越来越明显的，眼下这些不安终究还是得到了印证。

现在来看，凌家显然收留了一批很多年前属于魔头级别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但是目的不单纯是肯定的，这就好比家里放着无数的兵器甲胄，然后说我只是想要自保，并没有造反之心一样。

众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中，万里心宽接过话：“小姝姑娘为何会被卖掉青楼中，难道是因为被人拐卖？”

“说来倒是可笑。”小姝稍稍放松后，脸上习惯性的保持着微笑，被万里心宽一问后，消融消失，只有微张的朱唇说明她想笑，却没有一丝的笑容，红唇里的贝齿白得有些凄凉。

“小姝原本是金陵人，家里数代经商，家底也算足够殷实。不料天降横祸，小姝的爹爹不知何时染上赌博，短短数月间便将家中的积蓄悉数用尽，自古以来，十赌九输，能有几个人可以从赌桌上拿走钱的？后来爹爹也不知去了哪里，小姝和娘亲便被人给掳走，那时候小姝不过七八岁而已，却从此没有再见过娘亲。”

“小姝被卖到青楼之后，就被吴嬷嬷选中。嬷嬷说，如果小姝好好学习舞蹈，就可以过着平平安安的日子，所以小姝才努力的学习跳舞给客人们表演，客人们看得开心了，嬷嬷也就很开心，小姝也就能少挨着点打了。”

少女终于找到能倾诉心事的人，将自己身世讲出后如负重担，整个人似要垮掉，摇摇欲坠。

谁能想到如此光鲜亮丽的背后，竟是段凄惨悲凉的过往，但倘若不是有什么悲惨的身世，这等国色天香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如笼里的金丝雀一般，跳舞唱歌来换点口粮。

凌家巨船建成约莫四五年时间，小姝年龄虽然不大，然而她口中所说的青楼指的肯定不是这艘巨船，而且楼里数量众多的女子也应该是从各地找来。

大概也是如此才这般没有戒心，将巨船上的事情都悉数讲出吧？

为了确定这件事情，万里心宽皱眉道：“那小姝姑娘是何时来到这艘船上的？”

“大概一年前，嬷嬷带着小姝开始住在船上，不过平日里也是给客人跳舞，在哪里跳倒是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前段时间嬷嬷告诉小姝，待小姝十六岁生日过了就…就要…让…”

无需再多言语旁人也能够明白她要讲的是什么事情！

以少女这等可以倾国乱世的容颜、令人血脉膨胀的鬼魅身材，想要掷千金而亲芳泽的人恐怕也是如过江之鲫，奔涌不止。

小姝说到此处脸上霎时一阵飞红，来自少女内心真正的羞涩让人心脏不由得骤然而止，可这份欲滴的娇羞也盖不住的紧张和害怕，让人心脏又开始猛跳，不甘、惋惜、可恨诸如此类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涌现。

青楼中的头牌就算是才艺再出众，也免不了这一关。

毕竟再过几年姿色渐老的时候恐怕就没那么受欢迎，甚至又有新的头牌出现将其挤压下去，小姝被投资的的金银和时间，将会在她最美好的年华之时取回来。

自古可就没有什么能白占便宜的事情。

黄归云略带愤怒道：“既然小姝姑娘不喜欢这里，不如跟着我们离开吧！”

十三高声道：“人家又没有说要跟你走！阿黄你是不是觊觎她的美色，想给自己找个媳妇？林被建议你混江湖别这么早成家，很容易出事的哦。”

祸不及家人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偏偏很多故事，特别是得发生悲剧的故事，就是从主角沉浸在甜蜜生活而开始的。

黄归云好似给针刺了一下，心里头怦怦乱跳，摇头摆脑晃手道：“没有没有，十三叔你不要乱说话，我才没有那样的想法。”

少年郎浓眉大眼，外加上无意间得之的精纯内力，显得眼神极其明亮，肩宽体阔看起来也很是牢靠，且两人年纪相仿，可惜并非郎才女貌之相貌，全是因为少女太过美艳，放在一起俨然就是鲜花与牛粪。

“小姝可不敢随诸位离去…月余前，小姝有个很好的小姐妹和客人私奔，已经走了好些时日，却都给抓回来…”

小姝的妙目中泛起点点星光，嘴唇也在微微发抖，身子也缩得更紧：“两人被抓回来的时候，船主特意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那位客人已经几乎没有人形…小姐姐也被吸干血丢进海里喂鱼了…”

万里心宽道：“小姝可知道那位客人姓甚、哪里人士？”

小姝道：“唔…听说是姓叶…至于哪里人小姝就不知道了。”

万里心宽手抚折扇思量了下，转头悄声同黄归云和十三说道：“听闻前段时间福州城里头有位姓叶富商的独生儿子正娶美妾过门时，便给被山贼掳走，隔日叶公子手脚便给送回来，那位富商竟没有报官，只是给独子做了个泥身便草草下葬…”

时间、人物、事情都对得上！

大概…那群山贼十之**就是凌家巨船的人，行事手段不仅残忍而且还高调，那位富商连报官都没有，估计也是清楚对方的底细，知道自己惹不起，纵然独子被杀害也只能忍气吞声。

十三大叫道：“丢雷，这里果然是龙潭虎穴！林被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那个…那个什么周来着，你有带烟花之类的东西吧？赶紧给你们兄弟发信号，咱们先换个船，然后直接用火炮把这艘船轰沉一了百了。”

周天宇哭笑不得，躲开胡乱摸索的十三道：“前辈，为了不暴露目标，接应我们的船只是普通的渔船，没有配备火炮这类东西。”

“夭寿啊！你们出生入死只有一艘渔船殿后？哎呀，无所谓啦、无所谓啦，没有就没有，现在最关键的是把我们都接走，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嘛，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掀起的浪还不够碰到人家的甲板……”

十三的念叨和担心暂时还没有传染到年轻人的心里头，绝美少女的凄惨身世以及未来会遭遇的迫害，让黄归云不禁涌生出大量的男子气概，认真、用力道：“小姝姑娘，既然你是被迫待着这里，不如就跟着我们走，晚点我们带你离开！”

“可是…可小姝怕也落得那般下场……”少女亲眼所见逃离者待遇，怎么敢将离开二字轻易说出口？

黄归云忽然灵机一动：“刚才十三叔不是说能够帮你做一件事情，那就让他保护你离开巨船，直到安全为止。”

十三跳起来朝着黄归云脑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觉得给我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直到安全为止……或许是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是一辈子的事情，更何况少女要比十三年轻得很多很多，如果小姝真的这样要求的话，也许等到十三入土之时，都还没有完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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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