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房间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凳子。

桌子上放着几本很破旧的书，凳子上坐着的是阿牛。

此时他正拿着绣花针缝着被蔷薇扯坏的衣服。

“对不起啊…阿牛，我没有学过女红，扯坏你的衣服还得让你自己补。”蔷薇靠着桌子边上，双手在背后不停搅着。

阿牛拿起缝好的衣服里外瞧了瞧，才穿回到身上，轻声道：“没关系，我经常自己补衣服。”

他全程都背对着蔷薇，声音很轻、很平淡，语调没有没有起伏。

“你…是不是被我的脸吓到了…阿母说的没有错，女人要长一张好看的脸，才会有人喜欢……”

“不…不是的…”阿牛早把先前准备的话忘掉，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你为什么不敢正面看我？”

“我…其实…其实你…很好看…我想看，只是怕蔷薇姑娘……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的脸…”

蔷薇大半边脸上都是伤疤，阿牛怕一直盯着她会引发不好的感觉，可若是面对面又不看她的脸，反而更像是厌恶。

“我好看吗？哈哈哈，那你转过头来看啊。”

“那…那我转过来了哦。”

阿牛听身后之人笑声欢快，并不像是说着反话，不过他还是不敢肯定少女口中所说是否和心中所想一样。

蔷薇忽然惊呼：“等一下！”

“恩？”阿牛心里一跳，赶紧把脑袋扭回去。

哐当哐当哐当……

随着翻箱倒柜的声音，少女道：“等一下啊，别着急！”

片刻后，翻箱的声音停下，又是片刻静悄悄，蔷薇才开口说话：“好啦，你…你转过来吧。”

阿牛听着少女的呼吸好似重了几分，引得他平缓的呼吸也不由得变重了些，甚至比先前考试放榜的时候还有紧张。

“快转过来呀。”蔷薇的声音有些着急。

“恩。”

阿牛轻轻应了声，缓缓转过身子。

待他看到蔷薇之时，嘴角不自觉的开始上扬，而又立即压下来，却不受控制的扬得更高。

“噗…咳咳咳。”

阿牛紧闭的双唇没拦住上升的气，憋在胸口的笑猛得就要窜上来，扭头后握拳挡在嘴假装咳嗽，可是再回头看到少女时，终于按耐不住，弯着腰捂着肚子，疯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笑个鬼啊！”

蔷薇气急败坏，小脚一跺，头上歪歪斜斜插着的几根簪子叮叮当当掉到地上，那是昨夜猜灯谜得到的奖品。

不竟如此，包括蔷薇脸上涂抹的胭脂、身上的衣服也是奖品。

或许少女并不知道用好这些玩意，脸上一片红一片绿，跟着耍杂技的小丑一般。

身上所穿的是长安城里最大布坊的奖品，全场唯独一件，那道极难的灯谜依旧被阿牛轻易猜出。

衣裳款式倒是很不错，衫、群、帔三件齐全，只是蔷薇现在不过十三四岁，而那衣裳是按成年女性的尺寸做的，自然是极其的不合身。

阿牛扶着凳子坐下，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哈…哈…姑娘的化妆技巧，在下为所未闻，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哼，我平时又不需要用这些东西！”

少女有些生气，双手胡乱揉着头发，把勉强撑起的发型打散，拉着身上的衣裳左看右看：“还有这些衣服，又宽又轻，真不知道姐姐们穿着她们是怎么样跳舞的！”

蔷薇年纪虽小，站立时身形挺拔，双腿甚是修长，想必也是从小就开始练着基础功。

阿牛收敛起笑容，正色道：“蔷薇姑娘也是到了该打扮的年龄啦。”

“打扮了也没人看…”少女低下头，满头青丝垂落，遮着她的脸。

“在下还未来得及向姑娘道谢。”

阿牛从怀中取出个小布包，拆开后里头装着一把木梳子、一把木簪子还有一对银耳环。

“昨夜我回去整理了下那些奖品，正巧有套文房四宝和些许好纸，不过这几样东西就不太适合我，因此拿来给姑娘用。”

阿牛手里托着这几样东西，走至蔷薇的身后：“在下斗胆，帮姑娘梳下头发，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蔷薇回头道：“你要做什么？”

少女的脸上的胭脂水粉亦被她胡乱擦拭下，所有颜色都混合在一起，阿牛差点又要笑出声来，还好控制住仪态。

“等下你便知道。”

好看的阿牛笑起来也很好看，蔷薇脸上一红，幸好给厚厚的胭脂挡着了。

阿牛帮少女把捋顺，然后全抓到后头，结果头发一走，瞧见她微微鼓起的胸口在外衫的开口处若隐若现，连忙垂落的帔帛拉起。

蔷薇感觉到阿牛的动作，低头一瞧，脸上红的更艳……

少女细顺的头发在指尖滑动，阿牛不禁沉浸在这份感觉里，以至于梳了一遍又一遍，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少女的头发挽起，再将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木簪子固定住。

不过再拿木簪子的时候，阿牛才看清桌上放着的几本书的名字，其中有《聂隐娘》和《李娃传》、，他记得是民间极其流行的武侠小说，主角均是女性，还有《离魂记》和《柳毅传》这类神鬼怪的小说。

类型各不相同，不过这几本书却有个共同点……

阿牛再稍稍调整下发型：“好啦。”

蔷薇转过身来歪着头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呀？我怎么觉得脑袋比平时重了好多。”

“等等。”阿牛拿出手帕，往少女脸上伸过去。

蔷薇见状本能的想要闪避，突然又停住动作。

阿牛看到她的反应手上也是一顿，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将手帕递给蔷薇。

少女却摇摇头，闭上眼睛，微微昂着头。

阿牛也不再犹豫，细细地擦着少女脸上的胭脂。

蔷薇紧闭双眼，茂密修长的睫毛悄悄地微微颤动着，即使隔着手帕，阿牛也感觉少女脸上在微微升温。

擦拭干净后，阿牛刚张嘴，却又看到蔷薇红得如美玉般的耳垂圆润光滑，便悄悄将桌上的耳环收进袖子里，才开口道：“好啦。”

蔷薇轻轻张开眼，黝黑的瞳孔闪烁着不安，轻声道：“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呀……”

“你到镜子前瞧一瞧不就…”阿牛左右四顾，却没有在房间里看到女子肯定会有的东西——镜子，连忙收声，心里暗骂着自己鲁莽。。

他从桌上一堆东西里找出个装有小铜镜的胭脂盒子，稍稍往旁边递出，担心道：“你…要不要看一眼？”

他并不会编织女子的发型，只是将蔷薇的头发束起来而已，搭配上她现在所穿的长衫、长裙，看起来反而不伦不类。

蔷薇看到镜子又是本能的想躲，可望着阿牛认真的眼睛，心里好似些许安定的感觉。

少女努力的挪着脚步，两步的距离，她花了数十步的时间才走了一步，迈出这一脚后，她深深吸了口气，立即迈出第二部，凑到小铜镜前边。

蔷薇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自己的样子，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即使是洗脸都是用厚厚的毛巾随意抹几下。

方才她涂抹胭脂的时候，手指滑过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心底愈发的慌乱，才会控制不住手乱涂乱摸。

“我…我是不是…很丑……”少女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生出些雾气，“阿母说这些伤可能是我刚出生时，被热水给溅到才会被亲生父母遗弃。”

“吴姨母却说是被毒所伤，她说我的亲生父母应该是武林中人，但是在我出身时遭遇仇家…他们全被杀死了…而我是他们拼死保护才得以存活…”

少女抬起头，带着泪的眼睛笑得像是月牙一样：“我比较相信吴姨母说的，因为那样我不是主动被遗弃，而是被动…这样…大概好受一些吧…”

阿牛看着少女脸上的坚强，心底也有些动容，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抱住…

用力的抱住…

或许…这世间也是有比刚出生就没见过父亲的小孩…更可怜的人吧……

额…上一章的章节数写错了，好像改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