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前辈和姝大娘回到屋内，我故作茫然，“刚才那些都是什么人？”

姝大娘显然不想再讨论此事，摆摆手道：“嗐！一群跟错主的狗腿子，没事儿，这不轻轻松松就被你们莫前辈打发了。”

我看二位前辈有意避而不谈，再问只会惹人生疑，便也岔开话题，“姝大娘，家里有什么活需要帮忙的，我和兄长都可以为你们分担些。”

“不用不用，你们是留下来恢复体力的，还要你们干活，这像什么话。”姝大娘推辞。

我道：“若白吃白喝，我兄长又该挑责我的不是。”

姝大娘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在她淘米时我又悠悠蹭到她身边，替她打着下手，莫前辈说要去捉些野味加餐，百里卿也随着前辈一同去了。

我跟姝大娘唠家常，想借熟络之机，套一些莫前辈的事，“姝大娘，真羡慕你跟莫前辈。”

姝大娘嫣然一笑，“丫头呀，你老实跟大娘说，你们二人，当真是兄妹？”

话锋陡然转到我和百里卿身上，我蓦地一怔，莫非大娘看出我们在欺骗他们？

谁知姝大娘又笑道：“大娘是过来人，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你们不是兄妹，是小两口子吧？”

一股热血直涌上我的脸庞，好不容易挤出口的声音微弱蚊蝇，“大娘，你在说什么。”

姝大娘笑盈盈地往屋外看了一眼，确认莫前辈和百里卿还未回来，遂道：“这里又没其他人，有什么可害臊的，你们就算没成亲，但郎有情妾有意，离成亲也不远啦！年轻人脸皮薄我理解，我当年跟老头子闯荡江湖，去投宿时也是以兄妹相称。”

我垂低了头，不知如何招架，本想要套话，现在却把自己套进去了。

姝大娘忽感慨道：“你们一来呀，就让我想起许多当年的事。”柔和的神情里透出对往事的无限缅怀。

机会来了，我趁势问：“那一定是一段让人艳羡的往事，姝大娘和莫前辈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姝大娘对我毫无防备之心，絮絮叨叨，将当年的事悉数娓娓相倾：

“刚认识你莫前辈的时候，他二十八，我才十六岁，那时他是族长军中的将领，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是个小姑娘都会对他倾心，我在他身边缠了两年，该表示的也表示了，该主动的也主动了，可他依旧无动于衷，活像个木头，除了打仗，对其他事都不关心，你说他过分不过分！唉，我十八了，拖到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爹娘怒斥我不孝，后来命家丁把我绑上花轿，要将我嫁给一个远亲表兄，我剪子都准备好了，就藏在宽袖里，只等路上自我了断。”

我急道：“那后来呢？”

“半路上送亲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街上陷入一片混乱，我连忙掀开轿帘，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姝大娘脸上的笑意渐浓，多了幸福的意味，“你莫前辈骑着马拦在队伍前面，简直仿佛从天而降，在我心里，那一刻他英勇神武极了。他看到我，扯着嗓子大喊：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我当时心里又惊又喜，眼泪花子都在眼眶里打转，可我倔，宽袖子一扫，回他：不嫁了！我现在奉父母之命嫁给别人了！谁知这一挥，剪子从袖子里掉出来，害得我发窘，我只好说，如果你非要我嫁给你，你只好抢亲了。他打马来到我面前，没一个人敢拦他，他一把就将我提上马背，朝在场所有人宣布：这个新娘子我莫少骞抢走了！就这样，他当着送亲队伍把我带走了。当时与他骑在马背上，我心里就想，我没爱错人，这辈子我跟定这个男人了。”

我发自内心叹道：“真好。”

“好什么呀，为此爹娘都与我断绝关系了。”姝大娘怨怪道，却掩不去那层温柔的神采。

我切入主题：“莫前辈是九隼的大将军，可您为什么说你们一起闯荡江湖？莫前辈是离开军中了吗？还有刚才那一群人，是当年前辈军中的军兵么？”

姝大娘忽叹一气，神色转而凝重，“说来话长，丫头，你可知，当年万彦国称霸一时，所有部族小国都臣服于万彦，我们九隼也不例外，唯独俚族，一直不肯向万彦俯首称臣。有那么一段时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那是因为万彦国的大王子娶了俚族的神女，双方得以歇战，正是那段时间，部族间通婚频繁，我们九隼也与俚族有了姻亲之盟。”

我接道：“是族长与大夫人吗？”

姝大娘点点头，“是啊，大夫人是俚族的大执首，代表俚族，我们族长娶了他们的大执首，也意味着二族的联合。可后来万彦与俚族翻脸，大战爆发，大夫人只身赶回俚族主持大局。”

这个我听说过，族长因为大夫人此举大怒，撇清了与俚族的关系，最终选择了万彦的立场，对俚族不施与一兵一卒相助，我想略过这个片段，便问：“这些与莫前辈有什么关系？”

“族长对大夫人情深意重，决定派兵相助俚族，可这样一来，就会成为万彦的叛臣，那时我身怀六甲，族长体恤麾下爱将，便让你莫前辈回家陪我，还叮嘱他，为了我和将来的孩子，不要牵涉到这件事来，就这样，你莫前辈从此脱离军队……世事难料，不知为何，族长非但未派兵救援大夫人，还将大夫人斥为九隼的罪人，一夕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惊道：“族长曾经决定出兵救援俚族？”

姝大娘思忖道：“没错，你可以问问你莫前辈，他当年与族长情同兄弟，这件事，是族长亲口对你莫前辈说的，据说，这件事族长打算秘密进行，未向第三人透露。”

我惊疑不定，看来当年之事实有隐情，百里卿说要留下查清一些事，也是因为发现了一些端倪么？

姝大娘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丫头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难看。”

我勉强挤出笑：“是听到当年的事，觉得太引人喟叹……对了，那之后，莫前辈便带着你云游四海，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是么？可你们的孩子呢？”

姝大娘口气淡淡的，“哪是什么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说是亡命鸳鸯还差不多，我们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追杀，我的孩子在路上没了，小产。后来老头子查到，追杀我们的那些人，是族长派来的。”

我瞪大眼睛，“何故？”

姝大娘摇头苦笑，声音酸涩，“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他性情大变，对大夫人和少主都那般狠心，又何况对我们这些下属亲眷？算了，过去的事了，族长对老头子有知遇之恩，我答应过老头子不恨他，我们莫家，跟百里家，扯平了，从此两不相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