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林间雾霭迷眼,我被百里卿从梦里唤醒。
他用沙土将微弱的火苗扑灭,销毁我们停留的痕迹,“他们跟来了。”他指的是追杀他的人。
我揉了揉眼睛忙爬起身,“这样赶尽杀绝,哪像个亲爹啊,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你。”
“你若害怕,现在走还来得及。”他环顾四周,握紧了剑柄,浑身的戒备。
我摇摇头,拍拍胸脯,“我不是那种胆小怕死不讲义气的人。”
他冷笑着瞥我一眼,“盲目的胆量和无用的义气。”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他的神情忽然一凛,仿佛嗅到危机,他猛地一把扯过我的手腕,拉着我快速穿过丛林,我大气不敢出,被他拖着跑在他身后,他说的对,我的无能注定了我的勇气只能是盲目的,再有义气也只能拖累他。
跑出树林,他的表情才缓和些许,我边喘气边问他,“你也是杀手,为什么落到东躲西藏这等狼狈的地步?畏首畏尾也不像你的作风。”
他的眸子定定望着前方,面无表情道:“我不想做无用的纠缠。”
我奇道:“你滞留九隼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为难子桑玦,难道不是因为被他们追杀堵截吗?”
“若几个杀手就能把我困在九隼,大殿下也不会让我为他卖命了。”
“那是为什么?”
“跟着你们进了山庄,我无意中发现一些可疑之处,想留下来查清一些事。”
“哪里可疑?是什么事?”
我还在等他回答,谁知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无奈地盯着我,我只好随他停下来,用疑惑的表情回应他,只见他摇头叹道:“头疼。”语毕,又自顾抬步继续前行。
我只好跟上去,自言自语道:“难道苳慈跟你在一起时都不同你说话的吗?”
这次我没期待他回答我,却忽然听他说:“她从不跟我说废话。”
我哼道:“那是因为你不把她说的话当作废话,‘师兄早安’,‘师兄借过一下’,‘师兄你回来了’‘师兄你饿了吗’这些都是废话,难道她没同你说过么。”
“……”
一路同百里卿叽叽喳喳,不知为何,一到他身边我的话就会多起来,虽他因为子桑玦的原因刻意疏远我,但我总觉得他透着股兄长的亲和感。攀过一处土坡,前方再无大道通行,我和他却发现有炊烟从草木掩映的山脚下袅袅升起。
这地处偏僻,方圆百里未曾见过一户人家,九隼的山民多是群居,怎么会独独一户人家,坐落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遥遥望去,一间茅草屋傍山而居,屋前围了半圈木篱笆,碧绿色的植物攀着篱笆生长,苍郁的青色与黛色的山体融为一体,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篱笆自山内长出,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这一间隐蔽的茅屋。
一位清瘦的老先生挽高了衣袖,正高举斧头在屋前劈柴,老先生四五十岁的模样,却不显老态,连劈数下不曾停顿,气息丝毫不乱,再看他下盘稳健,一双握斧头的手青筋遒劲,习武之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双练武的人才会有的手。
屋里有女人的呼声传出,“老头子,先歇一歇,用早膳啦!”
老先生顿了顿身子,朝屋里应声,“再劈一会儿就好了。”
屋里行出一位三四十岁的妇人,身着烟霞色罗裙,面容姣好,因为等不到老先生,此时显得十分不悦,她嗔道:“是不是嫌我老了,我的话都不听了。”
老先生直起身,双手拄着斧柄,望着妇人温和笑道:“你不老,跟二十年前一样美。”
妇人的不悦消去,带着笑骂道:“老不正经,跟二十年前一样油嘴滑舌。”
老先生看她不再生气,欲举起斧头继续劈柴,妇人娥眉微蹙,忽然飞身掠过老先生身边,体态轻盈,也似个身负武艺之人,她一个旋身,刹那间已经移步到老先生身后几步开外的椅子上,宛然落座,手上却多了一把斧头,她颠着斧柄洋洋得意。
老先生手上的斧头已然不知所踪,他无奈地回身望着妇人,眼里满是宠溺,“怕了你了。”
百里卿忽道:“走吧。”
我道:“你不是想摆脱那些阴魂不散的杀手吗?现在就是机会,求他们收留咱们。”我指一指山脚下的那户人家。
百里卿轻嗤:“他们虽会些武功,但我们还要求他们庇佑不成?收留我们,只会连累他们受害。”
关键时刻,百里卿怎么就不会转弯子呢。我道:“不是求他们庇佑,我们可以乔装打扮,借这户人家作掩护,就算杀手寻到这里,只会将我们当作山野里的人家,找不到你的踪迹,他们自然改变搜寻方向,这样不就摆脱了他们,你也能放心去查你想查的事了?”
他微敛眸光,沉吟半晌,似在忖度我的主意是否可行,“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怎样才能让这对夫妻收留咱们?”
我计上心来,勾起唇角,“待会儿你可都要听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