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裙裾扬落,一舞终了,全场寂静,先前鼎沸的叫卖声和吆喝声还有摩肩接踵的路人的交谈,都变成了巨大空洞的静谧,将我笼罩起来。
片刻,人群中爆发出的鼓掌声:
“好!”
“我还没听过这样出尘的曲子。”
“真值啊,看了场免费的歌舞。”
“不比灯笼舞坊的姑娘差嘛!”
“我看她胜过灯笼舞坊的头牌百倍!”
“姑娘什么姓名?”那青衣女子在台下发问。
百里卿的话闪过心间:记住,千万别让你的名字出现在灯笼舞坊的名册里。
“阿苏。”我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素日里姑姑总是这般换我,回头别人叫起来,也不至于我一时反应不及,让人瞧出端倪。
“阿苏姑娘随我来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灯笼舞坊的人了。”青衣姑娘道,就算是表示友好,也透着一股生硬。
反倒是她身旁的小丫鬟双眸炯炯,朝我唇语道:好精彩!
我也报以她亲善一笑。
正在此时我的目光撞上了对街茶肆里的那道目光。
一个男子面对擂台的方向端坐,他看到我举目相对,竟举起茶盏朝我遥遥敬了一敬,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他将茶盏送到唇畔微抿,目光却仍落落大方和我对视,眉宇间俊逸不凡。
但就是这毫不避讳的目光让我心下生厌,斜睨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尾随青衣姑娘和其他几位姑娘离去。
我再回头,那位置里的人已不知去向,只剩来往的车马人群,和这不灭的灯火。
“你的琴弹得真好,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奏琴技巧,舞跳得更好。”路上,方才那位名唤小小的紫衫女子与我攀谈道。
其实并没有技巧之说,只是熟能生巧。师父曾教导,弹琴最高境界是琴人合一,只有将心神融入琴音,方能达到那样的神境,可若抚琴人过分钻于技巧,只会固步自封。
我轻轻笑,“过誉了。你是叫小小吗?为何这些时候了,天还未亮?”
对我的疑问,小小显然不可置信,不答反问:“阿苏姑娘不是妄境中人吧?”
我点头承认,心里疑惑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却听她道:“妄境在许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没有白昼了,长伶君说了,夜恒则灯长明,咱们妄境的灯必须要一直亮着。”
原来是一方霸主的指令,难怪百里卿说,妄境中人会在河中放灯,树上屋前都要挂上灯。
长伶君……
自从知道我梦到的灯火辉煌的地方名唤妄境,我便在师父的藏书阁中大量查阅关于妄境的资料,寥寥数笔关于此人的记载,是他年纪轻轻便接下了掌管妄境的重任,并迎娶了颇有势力的瀛族公主欧阳盏矜,两大势力结合,都巩固了双方的地位,况且英雄美人,天造地设,他们的结合曾一度被传为佳话。
在我思索间,小小开口:“看你这个样子,是没听说咱们妄境主人长伶君吧?英雄出少年,长伶君小时候就能随父辈抵御外敌,管辖妄境,小小年纪就接任了妄境主人。妄境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梦想着能嫁给长伶君。”
我失口发问:“他不是有了夫人了吗?”
“是呀,长伶君刚娶妻时,葬送了万千少女的梦,大家都觉得他们就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但时间一久,大家发现长伶君并不怎么待见这位夫人,长伶君竟常常去灯笼舞坊欣赏歌舞,一个成婚的男子本就不该老出入这类场合,更何况家有欧阳盏矜这样的美妻,所以大家都猜测是不是这位夫人不得长伶君的心,有点姿色的女子都希望能得到长伶君的青睐,所以就连身家背景好的姑娘家都要到灯笼舞坊做歌姬舞姬……”
难怪这舞坊的人都以为我进舞坊是另有所谋,原来是因为长伶君。
小小叨叨絮絮了一大串,末了反应过来,忙问道:“诶?你不是不知道长伶君吗?怎么知道他有了夫人?”
我灵机一动,抿嘴一笑:“你们长伶君这么年少有为,一般人听了都觉得他娶妻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呀!”
“说得也是。”小小将信不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