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小子身上涌动的魔气,并不像走火入魔,反倒像是从他体内繁生出来的。”
望着不远处沐浴鲜血而立的江小七,老驴探头探脑的从角落里走出,耳朵半立着,浑圆的两只大眼滴溜溜的打转,在心中这般嘀咕,有些想不通眼前发生在江小七身上的事。
“这些人,是我杀的?”
渐渐地,江小七周身弥漫的黑色火焰开始消散,归纳入体,瞳孔中弥漫的黑色也在此刻逐渐退却。回过神后,江小七目光怔怔的望着眼前满地的尸体残骸,打量着自己沾满鲜血的衣衫,神情有些恍惚的自语道。
“小子,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这时,老驴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步,规避开满地殷红的鲜血,来到江小七近前,瞪着硕大的两眼将他望着,鼻息间冒着白气,话语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出声质问道。
“魔气?”
听到身后传来老驴的疑惑声,江小七目光一凛,眼眸中同样闪过一抹质疑,回身望着一旁的老驴,四目对视,眼神中充斥着同样的神采。
“你刚刚走火入魔了,没有什么感觉吗?”
瞧着江小七同样懵懂的神情,老驴心有不解,迈着脚步上前,绕着江小七在那打转,哈拉着舌头如此开口道。
“感觉吗?”
“刚刚我只觉得绝望的心绪充斥心头,紧接着意识就变得昏沉,整个人好像坠入了冰窖,刺骨一样的寒冷。”
没有理会老驴转圈的身形,江小七眉头紧锁,顺着老驴的话向下捋,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幕。在他的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老驴说的那副场景,他只记得自己无法接受眼前的残酷事实,被绝望的心绪所萦绕,并无马匪的踪迹。
“嗯?这是?”
心神沉浸,忽然,江小七发现,自己的体内不知何时已发生了变化,小腹处的曲池已然变了模样,熟悉的一池清泉仍然存在,包裹着纯粹的蔚蓝色碎片。只是眼下,在曲池的外围处,凭空出现了一道黝黑色气息,那是一种极致的黑色,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质,宛若一道冥河横亘于此,将曲池紧紧包裹着,环绕其外。
此外,江小七心神沉寂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股黝黑色的气息上弥漫的阴寒,与自己刚刚意识中体会的冰冷如出一辙,那里同样被深邃的黑色环绕,看不到一丝的光亮,深沉到让人难以感受任何希望。
心中念头一动,江小七心神沉浸,意念转动间,只见曲池外涌动的黑色气息开始蔓延,丝丝缕缕的将他意念环绕,紧紧包裹着,那种感觉与他熟知的灵力并无差别,仿佛与生俱来,犹如他的臂膀,会随着他的心念涌动。
“这是魔气?”
感受着周身环绕的纯粹黑色,江小七心神一怔,目光有些恍惚。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体内会出现魔气,而且这种魔气还会像灵力一般,如臂挥使,如此场景一时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江小七对这个世界大致有了剖析,而万年前的那场大战更是被太多人所提及,无数人在那场战争中相继殒命,其中的主导者显然是魔族。
脑海中不断回荡的画面,也让江小七逐渐看清了魔族的残忍、弑杀,对此,他的心中深恶痛绝。
而现在,在他体内却衍生出了他所憎恨族群的力量,加之不久前他毫不犹豫挥动屠刀的模样,如此行径与那些嗜血的魔族有些分别?如此情景下,纵使一向心智坚定的江小七也不免有些恍惚。
“小子,你不会是魔族中人吧。”
外界,望着江小七周身再度弥漫的魔气,老驴一跳三丈高,浑身毛发炸竖,目光中满是警觉,身子微微趴伏,那副模样好似随时准备溜之大吉,生怕这家伙再度魔化,变成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难道我真的是魔族?可是我的体内为何还会存在灵力?”
一连串的疑问自江小七脑海中闪过,他的目光怔怔的望着身旁的老驴,看的它心里直发毛,忍不住悄悄倒退一步,随时做好开溜的准备。
望着周身涌动的黑色气息,江小七神情恍惚,话语呢喃着,有些不知所措。他如何也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身上会弥漫出那种让他曾经感到厌恶的气息。
不过慢慢的江小七发现,自己周身萦绕的纯粹黑色光芒,与他曾经所见的至邪的气息略有不同,遗迹中所见的‘古迟’,周身弥漫的那种气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充斥着让人厌恶的味道。
但此时,他周身环绕的这种黑色却显然不同,从这股黑色气息下,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极致的阴寒,很纯粹,并没有受到这个世界环境的排斥。同时的,曾经所见的至邪气息在这股阴寒下也没有丝毫显现,这也是最让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驴哥,这股气息与魔族是否会有不同?”
心念一动,江小七周身环绕的黑色火焰又盛一分,眉头一皱,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望向一旁的老驴,如此开口道。
“这样一说好像真的有些不同,你身上弥漫的这股气息好像有些太过纯粹了,与那些家伙身上的邪恶有很大区别。”
瞧着江小七身上再盛的黑色焰火,老驴吓得赶忙倒退一步,躲得远远的。不过在听到江小七充满疑惑的询问后,老驴瞳孔中中闪过几分光泽,忍不住咋了咂嘴,瞪得浑圆的两眼有些奇异的打量过去,支棱着两只耳朵惊奇的开口道。随即迈动脚步,环绕着江小七的周身再度打量起来,瞳孔中闪烁的神采好像在看一件宝贝。
“为何刚刚我会失去意识?”
望着周身环绕的黑色气息,江小七眉头一皱,心中生疑,努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
“对了,石爷爷。”
倏地,江小七眼神一凛,脑海中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紧接着,只见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捡起地上的药篓,身形化为一抹流光,直奔村落的东北角而去。心中充斥的绝望让他失了心智,眼下,神情恢复后,江小七倏地想到了石老人,虽然他心中清楚,以老人的实力并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但出于情感的他还是选择毫不犹豫的飞奔过去。
“嘎吱”
木门被推开,满园的桃花早已凋零,幽静的小院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旁已经长出了杂草,淹没了脚踝。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江小七浮躁的心绪都在此刻渐渐平静下来。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曾经发生的点滴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所小院是村落里唯一没有出现战火的地方,依旧是熟悉的模样,这里有的只是季节变化,记忆中的一切都未曾改变。
“哒哒”
踩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江小七走向桃林后的屋舍,推开门,醉人的桃花酿气息铺面而来,整座房屋都弥漫着熟悉的酒香味道。
抬手抚摸过房屋中的各式物件,一幕幕画面从江小七脑海中闪过,石老人慈祥的面容恍若昨日,那抹麻衣背影好像依旧躺在摇椅上,挥着那把破旧的蒲扇。
“也不知道石爷爷去哪里了。”
摩挲着盘出包浆的摇椅,江小七眼神游离,低沉的话语轻声呢喃着。
其实从他发现村落的残破景象时就已经明白,石老人离开了,不然,村子也不会变成眼下这般模样。只是石老人不在,江小七心中有些迷茫,一直以来,他都像活在老人的羽翼下,在平静的村庄中漫无目的的生活着。而眼下,石老人的离开让他心中恍惚,他不知道以后要去哪,去干什么,从小唯一生活的村落也变得一片狼藉,最后的容身之所也失去了。
“小子,这有封信,好像是给你的。”
就在江小七心中迷惘,怅然若失之际,老驴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趴在房间中的一道蒲团上,两眼飘忽,恰巧看到身旁石桌上摆着的信封,摇摆着两只耳朵,幽幽开口,对一旁的江小七如此呼喊道。
“小七启”
听到老驴的呼喊,江小七转身来到石桌前,拿起信封,看着上面笔法精炼的三个大字,在老驴的注视下拆开信封,目光打量过去。
言:
小七,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头子我已经走了,看到你如此出色的完成试炼,我很欣慰。或许现在的你很愤怒,看到这些无辜的村民被屠戮,被杀害,你很想替他们报仇,很好。但老头子我却不得不告诉你,以你现在的力量去帮这些村民报仇,下场会跟这些人无异。
有时候隐忍也是一种能力,无谓的牺牲才是懦夫的行为。这十二年里有你陪着,老头子我过的很开心,不过现在的你已经长大了,我们爷孙两个也都有各自的使命,至于你的未来如何,老头子我无法决断。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与不解,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眼下的你太过弱小,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些话虽然残酷,却是事实。不要难过,等什么时候我们爷孙俩再见,老头子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到那时,我这一把老骨头或许就要你这小家伙来保护了。
既然你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我传给你的那部《无名经》是残卷,只够修炼到四满境,后续的功法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或许,在圣地中你能得到答案。
最后,小七你要记得,力量并无是非邪恶之分,唯一的区别在于运用它的人,只要心存善念,你的力量就永远属于正义。另外,你身旁那头驴子说的没错,世界的环境已经变了,至于以后的路究竟是按部就班还是另辟蹊径,你自行抉择,爷爷相信你。
一切安好 勿念
“原来石爷爷一直在我身边,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信已临近尾声,江小七目光有些恍惚,怔怔的望着小屋中熟悉的一切,话语呢喃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往昔与石老人在这里度过的点滴。对于石老人,江小七一直将他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
前世的自己孤身一人,品尝着孤独。转世为人后,江小七身旁多了一个慈祥的老人陪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虽然二者并无血缘,但石老人在他眼里,就是唯一的亲人。
而眼下,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已离自己而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还是这老头识货。”
就在江小七怅然若失之际,一旁的老驴很不识趣的呲着大牙直乐,大嘴都咧到耳根子了,盯着那封信夸奖道。
“驴子,注意你的措辞。”
在老驴的脑袋上猛敲了一下,疼的它呲牙花子,江小七目光瞪着它,言语中带着几分警告的说道。
“家也没了,以后就没啥牵挂了,想好去哪了吗?”
老驴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秒还在恶狠狠的呲牙花,下一秒就恢复了贱兮兮的神情,探着脑袋乐呵呵的凑过来,两只大眼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对江小七问到。
“石爷爷也说了,现在的我没有能力去报仇,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报仇。”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无名经》的功法弄到,然后再去找石爷爷。”
整理好信封塞进空间镯,江小七布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石老人说的对,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他就应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他想获得力量,强大的力量,足以保护家人的力量,今日之事发
生一次就够了。
“你那什么《无名经》是什么功法?这老头怎么还抠搜的呢,给你一个残本,还只够修炼到四满境,这不是要把人憋死吗?”
江小七话音刚落,一旁的老驴又开口了,摇着他那黑白相间的尾巴,像个怨妇一样埋怨着,言语中好像是他受了委屈。
“今晚在这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动身,前往东墟圣地。”
没去理会老驴的牢骚,江小七放下药篓后开始着手打扫小屋,对于这间住了十二年的小屋,他同样有着感情,尽管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回来了,但临走前还是打扫一遍,也算跟它告个别。
夜幕降临
小院里升起了篝火,火架上转着一只焦黄的乳猪,一旁石凳上,老驴直着身子端坐,盯着火架上香喷喷的乳猪,口水流了一地。
“驴哥,你不应该是食草动物吗?”
瞧着老驴那副贪婪的神情,江小七嘴角一笑,手掌轻轻转动着火架,扭过头对一旁的老驴如此问到。
“胡扯,本尊天生神武,只吃珍馐美味,怎会像那些驴子一样去吃草。”
“另外,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驴哥,本尊现在的模样只是暂时的,等我再返祖一次就会脱胎化龙,变成曾经的神武模样。”
举起蹄子擦拭掉嘴角的口水,老驴吹胡子瞪眼的把江小七望着,满目鄙夷,极力在为自己争辩着。
“来驴哥,咱哥俩喝一个。”
完全没有将老驴的话语听进去,江小七侧身从地上捧起一坛桃花酿,给老驴递过去,接着又给自己抱过来一个,跟老驴抱起的坛子一碰,自顾自的往嘴里灌去。
“咕嘟咕嘟”
瞧着江小七抱着酒坛自顾的喝着,老驴大脸一愣,没有吱声,有些木讷的抱起酒坛,舌头一甩也开始往嘴里灌起来。
“驴哥,对于东墟的四大圣地你了解多少?”
一坛酒下肚,江小七白皙的脸颊有些红润,红扑扑的。随后,从火架上切下两根大腿,给老驴递过去,自己啃了一口后,话语有些含糊不清的问到。
“实力马马虎虎,都是些虚伪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嗝。”
打了一个酒嗝,老驴呲着大牙往嘴里塞着大腿,大大咧咧的开口,言语中对四大圣地并无太多高看,反而带着几分贬低。
“虚伪?驴哥为何这样说?”
嘴里咀嚼一顿,江小七目光微凝,眉头微微一皱,对于老驴所说有些不解。根据他的了解以及与那些圣地弟子的接触,并非老驴口中说的一文不值。
“对于东墟来说,这几大圣地的实力自然处于顶尖,毕竟存在的历史久远。”
“但对于整个大陆而言,这些圣地的整体实力就有些不够看了。”
或许是嘴大的缘故,不一会,整只大腿就被老驴吞下了肚,而后,更是在江小七无奈的眼神中,直接把整架乳猪抱了过来,浑不在乎吃相的啃了起来。
“听驴哥的意思,我们东墟的实力在整座大陆上算是垫底了?”
拿过一个小碗,抱起酒坛倾倒着,江小七余光瞥向一旁的老驴,再度开口询问。
“曾经的东墟实力强劲,但万年前的大战过后,东墟的诸多家族都被泯灭,侥幸存留下来的,也都逐渐搬离了这片土地,只有四大圣地依旧长存。”
老驴含糊不清的传来,落在江小七耳畔,让他有些眩晕的脑海逐渐清醒。
“曾经的羽族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说到这里,江小七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曾经所见的那片古战场,凌天前辈大义舍身,以陨落为代价封印邪魔,将族人传送到外界,也不知道这个古老的种族如今是否还存在着。
“来,驴哥,今日一醉方休。”
甩掉脑海中的杂念,江小七又给老驴递过去一坛沉甸甸的酒坛,自己则举起桌上的小碗,与它碰了一下,脑袋一扬下了肚。
“你要脸吗?自己拿着屁大点的碗,却让老子用坛子喝。”
目光斜瞥向身旁的江小七,却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当即老驴就不干了,只见它哈拉着舌头,唾沫星子乱飞,举着一根肋骨指着他手里的小碗,满目鄙夷的唾骂道。
“驴哥你英明神武,这点小酒怎能难得到你。”
说着,江小七用手挪动石凳,勾肩搭背的凑到老驴近前,抬手帮它托着酒坛,径直往老驴嘴里灌去,泛红的脸颊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
后半夜
“我说七哥,以后咱俩就是亲生兄弟,不分彼此,等我统一了灵兽界,你就是老大,我给你当小弟。”
“嗝”
“驴弟,说的没毛病,以后跟着大哥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寂静的小院中,满地酒坛,弥漫着醉人的酒香。篝火堆上的火架不知换了几个,哈拉着舌头的二人勾肩搭背,坐在石凳上的身形摇摇晃晃,嘴里含糊不清,一个七哥一个驴弟的套着近乎,迥异的造型让人看得目瞪口呆,显然,二人已经喝得找不到北了。
“狗贼,你踩到老子尾巴了,给我死。”
“纳命来,小爷早就看你不爽了。”
鸡飞狗跳,一人一驴就这样在散乱的酒坛堆中掐了起来,拳拳到肉,没有丝毫的留情。摇晃的身形像是在跳舞,大多数轰出的拳头都打在了空气中,震碎了满园的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