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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天寒地冻,课间的校园越是躁动不安。
高二18班的男生们依然招牌地横出一排,斜靠在栏杆上一边互相做着无厘头的拥挤一边觊觎着过往人群。每每把一个稍不留神的家伙挤出队伍,就爆发出山崩地裂的哄笑,笑到面目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白气。这种低笑点游戏让冬天喜欢依成一团取暖喝茶并八卦的女生们很是嗤之以鼻。当然,男生亦如此。
恐怕,这就是天性。
不过可能偶尔也许有个别例外。
王烁鑫被挤出队伍之后,满目忧伤地像一只受伤的加菲靠在后门木讷地晒太阳。看到我走过来后眼神放光地说,“班长我要和你切磋武艺!”
“什么?切磋武艺?!”
“来吧来吧,切磋一下!就一下!”王烁鑫把我拖到走廊中间立马就要左右开弓,我赶紧拉住他胳膊问,“等会等会,你又要干嘛?今天又没有体育课!”
全班唯一选择武术作为体育课的女生只有我和文阮音。姚丹漪和陈依霖等大批女生都选了健美操,魏兮兮则选了最慵懒的太极拳。我和文阮音绝对是例外,毕竟连王烁鑫都是跟随文阮音才敢加入一不小心就鼻青脸肿的苦逼武术队。
王烁鑫收起架势又恢复忧伤的表情小声道,“他们又笑话我一身肥肉没力气……我想……”
“懂了!”我一拍小胖肩膀,“接招吧!”
于是,在小胖反应之前我以一拳生硬地砸在他的腹部,痛得他龇牙咧嘴后赶紧左勾拳右勾拳。小胖跳地像一只大蛤蟆,浑身的肥肉和臃肿的羽绒服融为一体,口中不时爆发着“咿呀”等语。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笑得手脚都瘫软了。刚过了三四招,林奚和宋鹏还有光膀他们都停下了低级游戏,连突然准备如厕的杜一飞都慌脚猫似的大喊,“老师来了!”
我便从人缝中觑见叼着烟的老薛从走廊一端踱步而来。几乎同一时刻我嗖地就钻进教室,也在同一时刻,还在挥拳转向上蹿下跳的王烁鑫一下就和包公脸撞了个满怀。
噗嗤,人群中格外一致地爆发出闷笑,听起来和闷屁一样不雅。老薛揪住王烁鑫的后衣领时他才从天旋地转中捋顺错综的脚步,打了点晃后才定定神问,“咦,老师怎么是你?李林立呢?”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因为老薛一出现就像耗子窝里钻进猫,大家都神速跑回座位。只剩下可怜的王烁鑫一个人在寒风里接受老薛噼里啪啦的训斥。我偶尔听见“就是暴发户十万块赞助费也不是让你来发疯的”“有这力气和时间能不能去多背两个单词”,当那一句“不要带坏好学生”闯进耳膜时,我一下羞赧地把脸埋进臂弯。
突然,文阮音问我,“你们刚刚做什么了?”
我扶了扶眼镜平息了一会答,“没做什么,就是一起练习会儿武术,下周不是要结课考试么?”
“那包公干嘛就骂他一个,还骂得那么难听?”
我敷衍笑,“他不一直那样么?呵呵。”
文阮音没再说什么,因为有电话闯了进来。她神色凝重地走开,我才长吁了口气。我看着王烁鑫垂着脑袋拖着拖把走向男厕,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家长会之前我不可以再惹麻烦,自身难保的话我又如何保住陈依霖,如何保住美少女四人组的友情,如何保住我和这个班级的地位?
“快,数学试卷!”魏兮兮突然杀到我跟前,抢劫似的边狂翻我抽屉边喊,“我赶紧抄完去排练。对了,一会去哪?”
“物理实验室。我都问老薛拿钥匙了。”
魏兮兮愣了一秒就抽搐地淫笑,金灿灿的脑袋眩地我眼花。她用刚做的水晶甲老巫婆似的一戳我的脑门说,“你这丫头,还真会选地方。”
“嗯?物理实验室怎么了?有什么特别吗?”
“你不知道?!”魏兮兮惊吓地捂住心脏,嘴巴能吞下一只鸟,“行了行了,你少给我装纯了,大家都懂的,放心就冲你选的这风水宝地我肯定为演出赴汤蹈火。”都没等我插话,魏兮兮就拿着我的试卷blingbling地回座位。
实际上,我研究了半节课都没明白魏兮兮口中所说的风水宝地特别在何处。相反,第一次排练气氛就糟糕到我们都能感到从未有过的压抑。陈依霖的手指有气无力地在键盘上游走着,文阮音每分钟都因短信放下鼓棒,魏兮兮则抱着吉他呼号着“好累啊我要坐着弹啊指甲刮掉了呀”,于是我只好叹了口长气道,今天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窗户就被粗暴地拍得“砰砰”作响。我转身,正对上祁骁禹兴奋地冲我透过玻璃手舞足蹈地比口型,“吃~饭~!”
我刚被这二货的表情逗笑,范蕊荧突然撅起嘴巴扯扯祁骁禹的袖子。祁骁禹立刻正经起来,甚至还严肃地整整扣子。我打开门,他恭谦地如一只忠诚的狼狗说,“学姐,我和小荧来请你吃晚饭。”
呼啸的寒风伴随着祁骁禹的出现,像连发子弹一瞬间扫射了文阮音,陈依霖,魏兮兮还有我。她们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斯文干净的瘦高男生,最终还是将诧异聚焦到我身上。
我岿然不动地望着这个陌生人,心底一遍遍绝望地呐喊“上帝啊,谁能拯救拯救这个无辜的孩子啊”。可是,校庆那晚是我亲手把他交给范蕊荧的。尽管当时我深感不安,可直到不安成为赤裸裸的谋杀后,我才在这一秒疯狂地责备,究竟是范蕊荧杀了那个无拘无束的战神祁骁禹?
还是我?
还是该死的所谓的爱情?
范蕊荧缩着衣袖,突然一把挽住祁骁禹,向前一步嗲嗲地打破沉默。“正准备去你们班去找你呢。路过实验室听见音乐顺道进来看看,这么巧正好遇到妹妹。所以,叫你一起吃饭啦。”
文阮音和魏兮兮的鼻腔里同时“切”了一声。我听到魏兮兮小声地嘟囔,“还路过呢,呸。谁没事路过实验室。谁不知道来实验室是干嘛的,骚货!”
文阮音边发短信边低声附和,“这小贱人,连祁骁禹都能被她改造成小白脸,够可以的呀。天天俩人腻歪在我们班走廊上,有本事去自己班门前腻歪呀。”
陈依霖也翻了翻眼皮道,“就是哎,没想到这男的这么没种,李林立又看错人了哎……不过倒和范蕊荧很配,我看李林立肯定不愿意搀和进去了……”
话音刚落,我突然微笑着冲她们仨摆摆手,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及范蕊荧见鬼般的眼神中,挽起了祁骁禹的另一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