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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室在二楼,距离学校大门也近了不少。然而我的迟到习惯毫无改观,相反倒严重了些。生物钟完全没能调整过来,以至于高二第一节语文课,花美男老帅哥用浑圆的嗓音讲得气壮山河,我都能和陈依霖魏兮兮立着课本埋着脑袋睡地死去活来。
怀着满腹的内疚感,我们仨睡眼惺忪地检讨一番,发誓绝不能在开学第一天就与周公为伴,最起码下一节课不能。于是居然在全班倒了一片的化学课上正经危坐起来。选了政治地理后,化学终于成为了无足轻重的学科。虽然我欢欣鼓舞,但任课老师水准的突变还是让我微感失落。
这个小老头一踏进教室便牛气冲到天花板,“不是我吹,我教了四十年化学,学生都比你们父母大。”于是之后的半小时,他一直背着手在教室里边踱步边吹牛逼,化学课本都未掀开。就在我上下眼皮即将粘合之际,小老头突然拿出几个瓶瓶罐罐,觑着眼盯着标签看了半晌,估计根本没分清哪是HCL哪是CH3COOH,便煞有介事地举到第一桌的两个姑娘面前问道,“你们说这是什么。”姑娘流畅地答完,小老头更一本正经地点头,“恩,答的非常好。我就是想让你们见证一下。”边说,小老头边开始颤颤巍巍地倒HCL。小手抖得跟鸡爪疯一样,全班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第一次他连试管口都没有找到,哗啦啦地流了一讲台,教参当场烧了个窟窿。小老头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同学们,我就是想让你们见证一下。”然后继续实验。
第二次他终于找到了试管口,却还是倒得手上盐酸横流,看的我们睡意全无,比看大变活人还带劲儿。终于心惊肉跳地做完了第一个实验,小老头微微一笑掏出硫酸瓶子就准备继续表演。全班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准备上前制止,下课铃便特准时地响了。谢天谢地,文科班的化学课实在太给力了。我想,要是海哥高一也这么教,没准儿我现在早爱化学爱的死去活来了。
魏兮兮揉揉肚子说,想吃鸡大腿。刚说完,我和陈依霖胃都咕噜咕噜叫起来。眼看着还有五分钟上数学课,我们仨还是奋不顾身地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名义冲向了食堂。正心满意足地抱着鸡大腿走到半截,刺耳的上课铃便响了。任凭我们死赶活赶,教室门还是被无情地锁上了。
我们仨面面相觑了一会,硬着头皮敲门。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老师出现在我们面前,吹着他的小胡子用几乎能掀开天花板的嗓门吼道,“有没有带耳朵!懂不懂规矩!知道现在上课了吗?!第一堂课就迟到,像不像个学生?!”
“老师,我们饿了。”陈依霖小声地分辨。
“老师,饿得头昏眼花了。”魏兮兮也赶紧附和。
“老师,如果我们不吃东西因为血糖过低晕倒在您的课上,恐怕您会更麻烦一些吧。”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八字胡,刚说完全班便又一次惊恐地盯着我。
八字胡气得浑身发抖,发疯似的“砰”地一声重新把门拍到我们仨脸上,用更大的声音吼得我耳膜都颤抖,“出去,站到外面去!!!”我和陈依霖,魏兮兮三秒才回过神,只能默默地靠在教室外墙上,然后不约而同地都举起手中的鸡腿撕咬起来。咬着咬着,我们就都笑了,笑得越来越厉害。魏兮兮面着墙就开始砸拳,陈依霖捂着嘴笑得蹲到地上,而我则抱着肚子推搡着她俩拼命叫嚣着“严肃严肃”。可是,一种从心底喷薄而出的快感,我们怎么忍都忍不住。
“李林立你实在太霸气了”,魏兮兮大口嚼着鸡腿,满嘴油光地说,“以前就听说你霸气,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恩?以前就听说?”我伸出手背擦擦嘴问道,“听说什么?”
魏兮兮挥舞着鸡大腿笑道,“就你那点破事儿,天天炒得全校皆知的,什么左珏啦,余冷啦,邱城啦,没发现你昨天刚来全班都盯着你么?”
突然,站在我俩中间的陈依霖猛然两眼发直,勉强咽了咽口水就赶紧直扯我的袖口。我顺着她眼神一看,正对面某高三教室的后窗,一个高瘦的男生正被罚站着。他边转着笔,边不屑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一扭头便撞上对面三个被关在门外却有说有笑啃着鸡腿的疯姑娘。魏兮兮眯着眼睛凝神他半天,突然低下头小声嘀咕,“我靠,是左珏!啊,李林立,你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我岿然不动地盯着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一年了,左珏还会如此惊恐,和之前每次见我一样,整张脸都写满“怎么又和这个疯女人遇到”的字样。所以,我很快收回了狂跳的心,深呼吸后回归出乎意料的冷静,淡然一笑道,“呵,我们哪次见面不是这样呢?”
话音未落,教室后门吱嘎一声。伴随着八字胡又一次惊天动地的“你也给我出去”,一个眉目清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便坑着脑袋也被撵了出来。他晃着脑袋插着裤袋,靠在后门的墙边,撩起眼皮看了我们仨一眼,便又垂了下去。陈依霖抿着嘴巴拉我道,哟,还有天涯沦落人呢。于是,我的视线这才缓缓地从左珏转移到他身上。可尚未看清面庞,我居然先被眉宇间浓重的阴郁吓了一跳。魏兮兮顺手一拽发愣的我,“喂喂喂,你这女人,左珏还看着呢,你就公然花痴其他男生……”
三人正嬉笑怒骂,砰地一声,教室前门又被八字胡拽开,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们仨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鸡骨头,气的边哆嗦边喊,“让你们站外面是反思,你们居然吃上了!明天一人交一篇检查上来!”说完便夹着教案气冲冲地走了。
魏兮兮撅着嘴,对着八字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立马笑嘻嘻地对我说,“不过,你这次罚站罚得太值了,不然哪儿看的到白马王子呢?”她一屁股做回座位,丝毫不理会全班讶异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问,“但我就不明白,这个左珏有什么好。虽然长的还行,但是二吧拉叽的,从小又没了爹……”
我正拖着腮帮子,念念有词地抢记着下节课的单词默写,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腮帮子差点掉到英语书上。我张着嘴巴,一把按住魏兮兮的肩膀拼命摇晃,“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魏兮兮傻了。她搁下笔,一本正经地推开我的胳膊凝神了我一会,一字一顿地问,“李林立同学,你搞屁啊,追了一年竟然都不知道左珏是私生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