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我们不知站了多久。只记得，到我们几乎看不见彼此的双眼时，祁骁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公分的地方。他的白牙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眼神如水，倾泻而出。

“最后一句，我没有听见哦，你再说一遍。”

我垂下睫毛，酒窝不自然地就裂开了。

“好吧，好吧”，祁骁禹伸出手掌在揉了揉我的头发，重新自顾自地走开，“既然如此，本帅哥天赐良机，你还不抓紧跟上？”

我像个小媳妇，和祁骁禹保持一米的距离。他插着口袋，踢着石子，我也是。我有点懊悔刚刚脱口而出那句话，可是，悄悄瞥见他偷笑又傲娇的表情，我便微微上扬了嘴角。我们就这样沿着学校走了好久，终于他说，吃披萨吗？依然温柔的声音。

我更温柔，连声音都没有，只点点头。

祁骁禹和我先后踏进门。服务员小姐才迎上，他忽然掉头就撞在我身上，哐当就把我撞倒在地。这一下，整店的目光都对准了我们。于是，我一眼就看到了范蕊荧。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便被祁骁禹强拉起身，死拽着我就走出了她的视线。她久久未曾挪移的视线。

祁骁禹抱过来一堆奶茶和汉堡。他撕开，独自啃着。我抿着唇，也随便抓起一杯奶茶。我们坐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流光溢彩，沉默如风。他大口大口地啃，吃完一个，又抓起一个，仿佛明天就是末日。而我却半杯奶茶也没能喝下。

他为什么见到范蕊荧会那样激动？莫非他还牵挂着她？可是，当年是他主动说的分手，为什么还会如此放不下？

我不明白，越不明白越执念。终于，我还是没有忍住，“祁骁禹，你不解释解释吗？”

他刚好啃完一个汉堡。掏出纸巾，他又是一副阴沉脸。“没什么好解释，我就是不想看见她。”

“放不下吧？”

“你非要和我聊她？”

“你自己心里想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

“呵”，我冷笑一声，“你知道，呵呵，你知道。既然你心里有她，哪还有我的地方？”

我别过头，好让自己狼狈的表情在埋进阴影。他突然蹲在我面前，歪着脑袋从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

“吃醋了？”

我还没说话，他就自顾自地道，“不是我心里还有她，是我见不得她勾搭男人的骚样儿。”说着他居然鼻子出了大气，“想起来就气得吃不下饭。不对，是吃下去的都吐出来了。”说着，他作出一副作呕的表情，见我没有反应。他撒娇似的滚在我怀里，像只撒娇的小狗。“不要生气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是你呀。你看我多乖！”

我终于笑了。他拍拍屁股，站在我面前命令的口吻，“那么，作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你是不是有义务吃一个你男朋友辛辛苦苦为你买的汉堡呢？”

我摇摇头，倒傲娇起来。“不吃，会胖的。”

“你还胖？你连90斤都没有！”说着，祁骁禹直接一个爆栗在我脑袋上炸开。“以后你再敢不吃饭减肥我就打你，听见没有？”

“好痛！”我眼前一黑，额头上顿时红红的一片。“祁骁禹你居然打我？！你是不是男人！”

我追着他开始跑，我们又开始跑，跑过马路，穿过人流。“夏至打我，你也打我，你都是我男朋友了还打我！我要告诉校长，清华北大的高材生被你打蠢了看他们不杀了你！”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伴随一个急刹车和一声刺耳的鸣笛。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再次悬浮在空中。上帝啊，我就知道，祁骁禹的手掌真的可以脱离地心引力。我飞起来时，他死死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轻轻地，像托举一只白鸽或者一只风筝那样把我抛起来。我俯视他，那样英俊的脸，坚毅的眼，和宽厚的肩。强光射穿了他的身体，几近透明地如同天使。

他，一定就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

等我如羽毛缓缓飘落时，嘴唇忽然碰触到一股炙热的火焰。一瞬间，浴火，所有的羽翼都化为灰烬。不，连灰烬都没有了，只剩虚无。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受不到世界的存在。我睁大双眼，却一片漆黑。每一个神经元都停止了放电，每一寸肌肉都不再收缩。大脑皮层麻木了，因为祁骁禹的唇毫无征兆地压了上来。

我还没有落定，就又飞了起来。

刚到楼梯，突然一个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刚尖叫，她就贴面问道，说，你是不是和高二的小帅哥谈恋爱？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钱若垚。好久不见的钱若垚。如果是魏兮兮她们，我想我没什么好隐藏。可是对于她……祁骁禹应该不想让太多人无关的人知道吧。我于是故意看看手表，着急的说，“你说祁骁禹吗，我们一年前不就天天在一起吗？我俩是哥们！”

说着我就要走。她倒是不依不饶，得了吧李林立。刚刚在学校门口，就大马路上，难道不是你们俩吗？

我的脸瞬间就红了，那种给我一盆冰水把脸埋进去都可以沸腾的红。

吃个饭而已，他……他只是拉我一把……当时有车……

我有点结结巴巴，牙齿和嘴唇都磕磕碰碰。到此时此刻，我都无法相信，刚刚那一幕居然真的发生了。我幻想过无数次我的初吻，应该在一个白雪皑皑的旷原，或者是微风拂过的初夏之夜。可是，它就那么任性地来了，和祁骁禹一样。强硬的，果断的，肆意妄为的，把我的初吻带走了。而且，还是在晚自习前人来人往的校门口，顶着华灯初上，顶着万千瞩目，让我璀璨夺目地，继和余冷撕逼之后，再次成为话题女王。

我懵了。我彻底懵了。那种慌乱，在钱若垚的D罩杯下更为无助。

“左珏刚毕业，你就和小帅哥公然卿卿我我，说实话真挺不要脸的。”我刚要张口，她突然又笑道，“不过，这下范蕊荧那个贱人肯定要气死了。”她看着我茫然的表情，竖起两个手指，“你抢了她两个男人呀。李林立，你也就跟别人装正经，别以为能瞒得住我钱若垚嘛。不过，你小心。我要是范蕊荧，我肯定扎个布娃娃戳死你。”

晚自习间隙时，魏兮兮突然蹿到我面前，猛拍课桌大喝一声，有新情况！

周泰吓得笔都飞了。我却假装镇定和无辜，“什么新情况？”

“哎哟喂，李林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张春心荡漾的脸”，魏兮兮啧啧，“别以为我没看见就不知道！”说着她就把手机屏幕硬塞进我的眼皮底下，“全校都传炸了！”

刷地一下，我的脸立刻燃烧起来，赶忙把脑袋埋进桌下佯装找书，结果魏兮兮立马跟着追下去，“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抬起脑袋，她立马跟着起身，无所顾忌，两眼放光，“接吻了吗？”

祁骁禹的唇和羽毛般的飞舞又潮水般袭来，我的脸应该更红了。

于是魏兮兮没等我说一个字就冲着全班大喊，同学们，班长的初吻没有了！

我几乎在同一瞬间扑到了魏兮兮，和她在三张桌上扭打成一团。“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疯狂的时候呀！”

“我难道是什么乖乖女吗？”

我顺口喊道，还没回头，就听见王烁鑫冲着我身后丢了魂一样的脸。

文阮音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