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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汗毛都粘合在一起。心脏也被揉搓成一团，像一张皱巴巴的草纸，等着发臭，等着腐烂。紧接着，那股恶臭就顺着胸腔喷薄而出，我“哇”地一声就吐了。但是救护车没有注意我。我想，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一个人注意我。但是我却感觉到一股释然，四肢如同断线的珍珠坠落，眼帘也“嘭”地一声关闭。

王晓红的双腿在我的臂弯里像两条死鱼。即便是悬挂在六楼的夜幕下，它们依然死气沉沉。我喊着“别怕，我抓住你了”的时候，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努力。我们拉扯着她。她的双手和乌黑的秀发就在风里荡来荡去，像一只木偶。当与我四目对视的时候，我这辈子也不敢忘记她的黑洞般的眼神。

“你还好吗？”

视线慢慢地被一张俊秀的脸庞清晰。祁骁禹蹲在我面前，歪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故意笑道，“汉子果然盖世无双，神勇过人。”

我使出全身的劲儿一拳飞到他肩上，“你他妈才是汉子！”

祁骁禹立马跳起来，“废话，我当然是汉子。我要不是汉子，我怎么能一口气冲到六楼？！我要不是汉子，我怎么能一下就抱住……”

话像刀切一样斩断。我和祁骁禹的世界瞬间就静止了。我的心脏一下飞速运转起来，仿佛又回到祁骁禹不顾一切地搂我入怀的那一秒。浅浅的胡渣就那么生硬地贴在我的脸颊，混合汗液的味道，把我的心扎地乱七八糟。他像树藤般的手臂死死缠绕住我，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就爆炸了。

然而，没想到祁骁禹的脸居然也一下通红。这时，陈依霖扶着林奚晃悠悠地飘来，“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一点力气都没了，老娘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魏兮兮卷着袖子叉着腰，食指对着斜上方45°骂道，“范蕊莹！你居然见死不救，活该你以后……”

陈依霖推了推魏兮兮，冲气氛诡异的我和祁骁禹努努嘴。于是周遭开始静下来。风也变得寒津津的。人群的喧闹被救护车的呼啸越扯越悠远，最后空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仰起头，对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半晌淡淡地问，“大年三十晚上的话，还算数吗？”

晚自习的时候，老薛突然递给周泰一张纸条。他低语时还特别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特别可怕，又冷又凶，扎地我心里寒意四起。然后周泰就开始在黑板上写名字。他先写了一个“一等奖”，面无表情地写上了自己的大名。我的心脏立马就悬到嗓子眼儿。我认为下一个名字一定是我，结果也的确如此。但是没料到的是，在我和周泰的名字中间，还多了三个字——“二等奖”。

呼吸立刻停止了。我感觉所有的眼神都密密匝匝地刺向我，耳朵嗡嗡发热。但是我根本不敢回头。头皮开始一阵阵地酥麻，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放学。我推开家门时，父亲阴沉的脸告诉我他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他没说话，直截了当地走到我面相摊开手掌，

“把手机给我。”

第二天早晨我迟到了，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金鱼眼进教室。父亲破天荒地没有骂我，这倒让我哭了一整夜。我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我的躯体一下掏空了。

突然一张面巾纸推到我眼前。周泰干巴巴地看着我，也不说话。这却让我怒火中烧，抓起纸巾就扔过去。“你装什么好人，我用不着你发慈悲！自私自利的小人，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免得脏了老娘的双眼！”

我气喘吁吁地瞪着周泰。所有人都瞪着周泰。一秒，两秒，三秒……周泰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动弹。好久好久，他才弯下腰捡起被我踩了两脚的纸巾，然后提起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又推到我面前。

“我不是那种人。”

“哼”，我鄙视地斜了一眼周泰，“那你他妈给我说说你是哪种人！”说完，就重新把那张纸巾扔到了地上。

周泰愣了愣，然后居然不动声色地又一次把它捡了起来。甚至，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口袋。他抿着嘴巴，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沉稳，像托着一副春秋书简或者古希腊羊皮卷。过了好久，他终于从书包里面掏出一本练习本，缓缓地递过来。然而，手刚送到半空，他忽然又缩了回去。

我扬着下巴看着他，因为我想他一定想用这完美的课堂笔记告诉我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学习。但是，姐绝对不接受这个虚伪的借口。

然而周泰却端起笔，在上面的最后一行空白写了些什么。他搁笔后，又轻轻吹了吹墨迹，才踟蹰地推到了我面前。

他平静地对着试卷道，“请你放学前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