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窗户被阿尔缇关上了，但是对方的手指却是在半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圆形的光幕浮现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祂看着光幕里的白发少女，笑了笑：“这是你最开始被拖进来的情形，没有迷失，没有惊慌，有着的只有果决和狠辣。”
林曦静静的看着这道光幕里发生的事情，表面虽然一脸平静，但内心里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这位过去的‘自己’，开始进行着残忍的杀戮，只是单纯的被挑衅了几句，就将同样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杀死，连尸骨都无存，独留一滩血液落在城堡的外边。
甚至为了找到进入城堡的方法，一股脑的将这片血色森林烧成灰烬，漫天都是飘散的雪，那是她的术法。
为了自身的利益这些事情其实没什么，只是做的有些不折手段而已，而林曦这种人的性格，本来就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那种。
随着观看这些‘自己’做的事情之后，有些被刻意抹除的记忆也正在慢慢的恢复着。
不论是那些散落一地的血色树枝，还是那滩诡异的血液，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鲜血地狱的事情，还需要我再重新带你去过去看一遍么？你为了活命，主动献祭了身为曜光族…恩，也就是你口中的艾尔神族血脉。根本就不是我污染的，是你自己将一大部分血脉给流血魔王的祭品。不然的话，你以为你能获得我的血脉分支？能瞬间杀死十万恶魔？拥有地狱威能？”
“那个时候我一直用化身在你旁边，不过这些事情你都是选择性遗忘了吧？莉莉丝，你从来未能正视自己内心的邪恶。”
阿尔缇目光深远的看着光幕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所有的事情，甚至所谓的抹除记忆，都是林曦自己做出来的，她一遍遍的品尝着自己酿成的苦果，然后一遍遍的沉沦在此无法自拔。
“我到底在你的世界里，轮回了多少次了？”
林曦表情变化了几次，如同染色的颜料一般，但是最后又变得古井无波，只是呢喃着。
她稍微记忆起了一些刻意被自身遗忘，所谓的魔女游戏她经历的不只是一次两次，第一场血战里她被杀死了数千次，然而每一次死亡都在魔女的力量下回溯复活，但在最后一次濒临崩溃的时候，她做出最为大胆的选择，那就是献祭自身的血脉，以获得地狱威能赢得血战。
但是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她都是刻意忘记了，她潜意识里就推卸到魔女的头上。
将自身的记忆抹除，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包括第二个游戏的经历，她轮回的也不止是那么几次，而是太多太多，多到无法记忆了…
甚至她所经历的魔女游戏，并不是两个，而是七个。
同时也代表七大原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暴食，只有真正罪恶黑暗的生命，才可以通过游戏的考验。
第一场血战是考验林曦的傲慢，想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一切就是她最大的傲慢。而第二场游戏则是考验林曦的暴怒，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这就是她的暴怒。
至于之后的几个游戏，因为过程实在是太难忍受，则是被她选择性遗忘了。
她每一次自觉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都是她强行抹除了灵魂深处的一部分记忆，所以才会导致昏迷。
“也没有多久，在这里所有的时间都是凝滞住的。若是换算成你的时间，大约是过了数千年了吧。”
“只用了数千年时间，就破解了我的魔女游戏，你算是第一个了。”
阿尔缇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岩浆，随后又继续说道。
数千年！
“…”
林曦本来对时间概念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是听到这个数千年这句话之后，表情也是有些凝固了。
她知道自己在魔女游戏中的轮回次数和所花费的时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难怪，有记忆起的时候，那个轮回的次数都显示了九十多次…而那只是真实次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还好，让她感觉幸运的是，魔女所在的过去世界里，所有的世界都是凝滞不前的，都被静止在一个时间点上。
也就是说即使在这里过了数千年，出了外界之后，依然是一秒钟不到。否则她在地球上的所有认识的人和事情，都会变得完全不同。
林曦摇了摇头：“我的这些种种行为，无非是想在你手中活命而已，你强迫的让我经历了这世间所有可怕和恐惧的事情。”
“而事实真的是这样么？没有任何生命会在魔女游戏中，产生原罪的真谛——除非本身就邪恶到了极致。”
阿尔缇笑了笑，对方的辩解在这个时候毫无说服力。
祂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那些心魔，真的只是外力产生么？就算你现在，身上也寄存着不下于三千个心魔的存在，那都是你故意留存的。她们给我的感觉很奇异，对你这个本体又是贪婪，又是畏惧的。——只有比心魔更邪恶恐怖的存在，才能如此慑服这些源自自身的魔念。”
“你这种人，即使像个装个正义的人类，恐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吧…”
阿尔缇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存在？
祂一眼就看出了林曦身上的全部伪装，是林曦从四岁那年开始就伪装的面具。
黑暗之光产生的那一晚，她做了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忘记，她只是刻意装作不记得而已。心魔从没被她真正的消灭…因为本身这些魔念就是她刻意制造出来的。
或许最初只是为了尽快获得力量走向复仇的道路，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早已变了本质。
邪恶和黑暗，能让她从中得到最本质的愉悦。
地狱血战中吞噬恶魔的心脏，本身就不是被鲜血地狱所逼迫的，而是她自愿的啊…
“嘻嘻，在全能的您面前我果然没有秘密可言…”
林曦沉默了片刻，嘴角终于露出让人惊悚的笑容，在这样的法则存在面前，她居然可以笑的如此狰狞。
或者说，她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自身的情绪，只有心魔的样子，才是她真实模样。
“伟大的存在，您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证明我是个邪恶的人？”
林曦目光灼灼，嘴角也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需要再欺骗对方，更不需要再继续欺骗…自己。
“你这种身化三千心魔的道路，是仙灵那边的他化自在魔主，所走的路。不过祂的路不适合你，或者说你根本不适合走灵性的道路，追求神性，杀死自我，超脱时空，凝聚神格，才是你最为迅捷的道路。”
阿尔缇对林曦的诡异模样，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毕竟祂这样的存在，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其惊讶了。
“这是在拉拢我么？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吸引你这种存在的注意。而且你甚至可以随意摄回我过去的‘自己’，为什么独独选择这个是时间点上的我？”
林曦撕破了伪装后，浑身倒是变得轻松了起来，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神祇还是真仙，站在她面前也丝毫无法动摇她的本心了。
在这个旧日魔女面前，她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秘密，毕竟对方早就看破了。
“这牵涉到命运律则，只有这个时间点上的你，灵魂被业火焚烧过两次，最为主要的是，你的因果偏差值超过百分之五十，而你其他时间点上的‘自己’却并没有什么潜力，偏差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阿尔缇说着林曦有些听不懂的话语。
林曦问道：“因果偏差超过百分之五十，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你的开始和结束，随时都有可能变化，甚至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开始和结束。或者说你的出生和死亡都已经变得不确定起来，你的死亡或许只是你的出生，而你的出生或者只是你的死亡。你的经历过程随时会发生变化，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已经开始紊乱起来。既没有痕迹，又有痕迹，处于矛盾的叠加态中，这是神祇的标志之一。”
旧日魔女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也就是说，我以后能成神？”
林曦面露疑惑，倒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神祇这个位阶离她实在太远，她甚至无法分辨对方的生命轨迹是如何运动的。
阿尔缇摇了摇头：“不一定，只是有机会而已…但即使这样，你也足够我来投资了。我的本体永远被困在这个过去并且永恒凝滞的时间点上，没有未来，也没有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要我将你从过去的时间里解放出来？就算无数年后我真的成为和你同级的存在，也不一定能解放你吧？而且你不是还有很多盟友？需要我这个还处于凡人阶段的生命？”
林曦笑了笑，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话语。
“不是的，我是想让你成为我的矛与盾。你这种因果紊乱，又极具邪恶力量，并且血脉高贵的凡物实在是太稀缺了，毕竟同时具备这些标志的生物，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最低也是个半神，很难为我所用。”
阿尔缇一边说着，一边又制造了两杯蓝色岩浆出来。
林曦摇了摇头，接过了岩浆：“所以你把我当成了一支潜力股？想要栽培我？何必绕这么多弯呢？直接控制我的灵魂不就能做到了么？”
“有些东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控制你的灵魂简单，但是控制你成为强者却不可能做到。或许能将你强行提升成空有力量没有境界的存在，但那对于任何一个半神来说，都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
“我想让你以最好的姿态发展，成为我手中斩断一切荆棘的原罪魔女，我可以赐予你和我同等的地位和权柄。作为通过魔女游戏的原罪考验后，你具备这个资格。”
说了这么久，阿尔缇的目的还是想完美的收服林曦，抛向了一根橄榄枝。
在这空间里数千年时间的考验，足够让祂想这个未来可以具备潜力的生命，许下一个承诺了。
赏恶罚善，也是祂这种阴影魔神最喜欢做的事情。
“我拒绝。”
林曦只是淡淡的说着这话，一副置之生死于度外的表情。
作为纳三千心魔于己身的魔头，她同样有着常人不具备的原罪，那就是傲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不想再继续别人的犬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