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笑道:“四郎兄弟好本事,在讨伐阮玉雄时大展身手,坐于营中控指点变阵,将敌军玩弄于股掌之间。”
“姜大人过誉了。”朱高燨谦逊的说。
“四郎兄弟如此才能,不知可否愿到我营中指点一二?”姜黎问道。
朱高燨遗憾的说:“说来可惜,大将军将我调到了帅营担任参议副官,恐怕不能下放各营了。”
“唉,那确实遗憾。”姜黎叹息,“也罢,四郎兄弟到了帅营,犹如鲤鱼跃龙门,我在此道贺了。”
“多谢姜大人抬举。”朱高燨拱手道。
“那四郎兄弟在此且安逸,我告退了。”
“姜大人慢走。”
姜黎起身离去,背着朱高燨的面容忽然冷了下来。
而朱高燨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此时,有另一人坐在了他的边上。
英国公,张辅。
“那姜家人肚量小,最记仇。这此讨伐阮玉雄,你让那姜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怕是记恨上你了。”张辅澹澹的说到。
“我与姜家人早就结仇了。”朱高燨面色不变,“我刚入伍的时候,是在把司官吕朝阳麾下做事。”
吕朝阳,本是广西都司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吕守忠之子,后来因见义勇为将一恶少险些打成了残废。其父因此被罢官免职抑郁而死,而吕朝阳也被流到军中效力。
他打的那名恶少,其父为广西都司都指挥使姜述,叔父为南征军副总兵官姜毅,是姜黎的亲哥哥。
朱高燨曾为吕朝阳旧部,早就和姜家人结仇了。
“看来你早就有了打算,也罢,我就不为你操心了。”张辅微微颔首。
“岳父知道了我的身份,却当做不知道,好玩吗?”朱高燨笑看着张辅。
张辅平静的说:“我知不知道,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
“那还用说什么吗?”张辅说,“我闺女是个好姑娘,等回了京城,你二人早日成亲吧。”
“交趾叛乱未定,我如何回京成亲?”朱高燨说,“这可是皇上下的命令。”
“此时不用你操心。”张辅平澹的说,“是否要平定交趾,只是看我愿不愿意。若是我想,弹指间即可让交趾灰飞烟灭。”
这话说的猖狂,但他是真有这个实力。
南征军在他手上百战百胜,陈军被打的一盘散沙,若是张辅想要快速平定,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
但张辅却迟迟留着陈军,没有动手。
一旦交趾平定,皇帝必然召回张辅,收回兵权。
因为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功高震主的迹象。
他在南征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所以注定了张辅可不能像黔国公沐成一样,世代镇守交趾,以防叛乱。
交趾叛乱是小问题,英国公府叛乱,那才是大问题。
张辅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他知道,交趾即使平定,日后必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军没了,还会有第二个陈军,第三个陈军,其反复生生不息。
所以张辅要找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永远镇守交趾,就和黔国公世代镇守云南一样,让大明杜绝叛乱祸害。
在此之前,他是不愿意放弃手中权力的。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明。
“你选中了我?”朱高燨挑眉。
“不是我选中了你,是皇上选中了你。”张辅坦然说,“我没有资格,将大明在西南的未来交给某个人,只有皇上有权利选择,他让你来交趾,就是在告诉我,你是他选中的。”
“我接不了。”朱高燨摇了摇头,说:“皇上怎么可能让一位亲王,来接手偌大的西南兵权。”
“不,你可以。”张辅认真的说,“没有什么事是皇上做不到的,只是看他想不想。”
朱高燨微微皱眉:“他无所不能,但是在他之后呢?”
张辅沉默了。
二十万的南征军,就算平定交趾叛乱之后,也会有将近十万的西南军永远的留在这里镇守边疆。
永乐皇帝将这西南军的兵权交给祁王,但是永乐皇帝之后的皇帝,还会任由一位亲王在西南执掌如此庞大的兵权吗?
难道下一位皇帝,就不怕祁王再上演一次靖难之役叛乱篡位?
“我没有想过,这不是我该想的事。”张辅冷静的说,“皇上既然愿意让你来接手西南兵权,那就说明,他早就想好之后的事该如何处理了。”
朱高燨微微皱眉:“你就如此笃定?”
张辅诚然道:“因为我没有办法。”
是的,张辅只能选择相信皇帝。
因为他没有办法,他不是万历朝的张居正。
那位首辅大人张居正,权势已经盖住了皇权,他可以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皇帝怎么想,没人在乎。
而张辅不能,他虽为国之重臣,但却只能依照皇帝的命令做事。
朱高燨叹息了一声,像张辅这样的人,忠君更甚于忠国。
若是碰上朱棣这样的明君还好,若是碰到昏君……
张辅就是因此而死。
未来的那位正统皇帝朱祁镇,率领大明二十万大军与满朝文武御驾亲征,七十五岁的大将张辅也在其中。可怜张辅虽为大将,却无调动军队之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愚蠢的朱祁镇带领大明走向衰亡之路,土木堡之变一战险些让盛极一时的大明亡国。
若是那时张辅狠心一些,在危难之际夺取皇帝的兵权,还有逆天改命的可能。可他没有这么做,最终阵亡沙场,被无名小卒所杀。
“我会着手安排你接手西南兵权,你很聪明,从底层熬资历,这样一来省去了很多麻烦。”张辅缓缓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朱高燨盯着张辅,说,“军中很多人性格蛮横,用王爷的身份压不住他们,能压住他们的只有军功和能力,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张辅不咸不澹的说:“多打几次胜仗就可以了,当初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朱高燨笑了:“你说打胜仗,就能打胜仗?”
“对,我说能,你就能。”张辅认真的说,“在交趾,没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做到吧,前提是你不藏着掖着,装傻充愣。”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被刺杀的事呢,这就是你说的在交趾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
张辅愣了一下,缓缓说道:“那是意外。”
这记耳光,朱高燨一巴掌给自己岳父抽的哑口无言。
关键是张辅还不知道怎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