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怔了怔,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他跟林昕婉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从小就是各干各的,非必要不联系。
不仅是他对林昕婉没意思,林昕婉也对他不来电。
只是两人性格三观相合,又一起被家里为难催婚,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反而成了一对患难之交。
但他想起刚回国的时候,江柚误会他跟林昕婉是一对,莫名有种庆幸,还好现在不是在片场,否则他非得被江柚三堂会审。
他摁了接听键,“喂,陆应淮,好久没联系了。”林昕婉那边是凌晨,却还有敲键盘的声音,“你在干嘛呢?”
“在家。”陆应淮言简意赅,“刚出差回来。”
他想了想林昕婉上一次找他,是项目上有个事情找他当法律顾问,这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他很客气也很自觉地问,“你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你看法律条文,还是有什么官司吗?”
林昕婉在对面扑哧笑了一声,“我找你也不都是公事吧,你这反应,搞得我跟地主似的,总压榨你个长工。我就不能是关心下我兄弟吗?”
陆应淮心如止水,“我觉得你没有这么充沛的情感。”林昕婉大笑。
“我还真就要关心一下,好一阵子没顾上你了,你回国后都适应吗,追上江柚没啊?”
提起江柚,陆应淮态度软了下来,“还没,不过快了。”
林昕婉挺惊讶,陆应淮不说谎,他既然说快了,那就证明跟江柚有重大进展,她不由啧啧称奇。
毕竟要让她跟江柚换一下,设身处地,陆应淮坟头草都该三米高了。
不过她还是挺为陆应淮高兴的,“那就好,你多哄哄人家,对她好点,别不解风情。”东拉西扯聊了几句。
“我过俩月可能要回国内一趟,能回来一个月。我爸妈非要我当说客,让我喊你跟你妈吃顿饭。先说好,我可不准备当这个恶人,也没说服你的意思。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不想去就算了。但咱俩总是老交情了,可以约个饭吧,你把江柚带上,我也想见见她。”
陆应淮听到这里,心里也没什么感觉。
他笑了一声,没什么温度,“我就算愿意吃这个饭,我母亲都不会愿意,她难道是觉得自己病好了?”
这话说不上自嘲,却冷冰冰的。
林昕婉敲键盈的手停了下来,陆应淮家这一摊子烂账,她也算亲历者,所以对于陆应淮这句话,她也无法反驳。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会劝你跟家里重归于好,你大可以放心。”
陆应淮唇角勾了下,“我知道,一直以来多谢你了。”
“客气话就别说了,以后万一我找你打官司,给我打八折就行。”
林昕婉道:“或者你给我想个办法让我免于家里催婚吧,我快烦死了。老娘躲在美国都免不了相亲。”
说到催婚,陆应淮又想起一件事。
他垂下眼,问道:“问你个事情,你知道你和我出国后,学校里有传闻,说我们两个已经订婚了吗?”
“啊?”林昕婉整个愣住了,“我跟你,开什么玩笑!”
“是江柚问我的。”陆应淮说起这件事,眼神愈发冷,“在我出国后,这个消息应该是人尽皆知了,传到了江柚耳朵里。她以为我跟她分手是我爱上了你。”
林昕婉“嘶”了一声,光是听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陆应淮这种硬骨头,还是留给江柚这个勇士吧。
她说:“我对天发誓,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我知道。”
陆应淮说完这句话后,电话两端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他们心知肚明,谁会做这件事情。
当初他们刚出国,两边的父母确实像疯了一样希望促成他们结婚,只是他俩都不愿意,但凡有一个人妥协,都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后来陆家伯父又出了那些事情……林昕婉也不想再谈这糟心事。
“不说这个了,你跟江柚解释清楚了吧,我可不想好端端被当成小三了。”
她故作轻松道,“我好歹也跟她相处了段时间,从感情上我还挺喜欢她的,等我回国见了面,可不希望她讨厌我。”
“她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讨厌你的。”陆应淮轻声道,然后又换了一种稍微郑重的语气,“但你想跟她见面可以,别乱说话。”
林昕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意识到什么,语气也沉了下来,“你还什么都没告诉她吗?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吗?”陆应淮好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说……”他发问林昕婉,“要她可怜我,还是要她体验我的痛苦。”
“但是……”
“没有但是,她现在很好,我也挺好。”
陆应淮冷澹道:“我该告诉她的,我自己会说,不该说的,我希望你也能做到一个字不提。否则咱们就别见面了。”
林昕婉咬紧了牙关,有点想抽他。
陆应淮是个好人。
但不近人情的时候,也真的像个混蛋。
她知道陆应淮这话不是开玩笑,只能不甘不愿地答应了,“知道了,不会说的。”
挂断电话后,陆应淮望着对面的墙壁出了会儿神。
回到江柚身边以后,他几乎很少回忆起美国发生的一切。
江柚像一剂治愈她的良药,可以抚平他所有痛苦和不甘。
但是跟林昕婉通完话以后,他却像有片刻回到了曾经的小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窗。
原来他恨了前半辈子的男人,活得比他还惨。
想着父亲最后注视他的目光,绝望又希望。
礁石崖上的父亲,比任何人都自由。
又想起散在水池里的药,想起他坐在病床边握着奶奶的手,想起美国那片树林里的墓碑。
他的腹部抽痛起来,作呕的欲望冲到了喉咙。
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壁纸上江柚的笑脸,最终把心底晦暗的情绪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