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在背后掏出一把百折钢骨架漆黑厚绸缎扇面的大伞,把三个人罩在后面,马东用力一拧机关人偶的脚掌,机关人偶的嘴立马咧到了后脑勺,随之咔嚓一声,一个成人手腕粗细的铁桶便从人偶嘴里钻了出来。
“暴雨梨花针!”眼见连对面大汉脸上的汗毛都能瞧清了,马东大喝了一声,猛地一扣机簧,抡起机关人偶对着眼前就是一通扫射。
耳边就听得‘嗖嗖嗖‘一阵轻响,上个呼吸间还凶恶的堪比老鸨子的金钱帮帮众,这一刻都浑身哆嗦的软在了地上;每个人的胸口上都露着几根半截香头粗细的钢钉。
眼见是扎漏了,就算以后治好了也是个肺痨。
光头胖子有人墙挡着,没事,他不愧是当大哥的,一看事情不对,转身就要跑。
“大哥,请留步!”伍秉钧笑呵呵的喊了一声,一抬右手,乌光一闪,就听“噗”的一声,弩箭没入了光头胖子的腿弯。
光头胖子嗷的惨叫了一声,满身肥肉颤了几颤,踉跄了几步又站住了。
伍秉钧正准备再射一箭,却没想到光头胖子虽然痴肥,动作却很敏捷,他猛地弯腰抓起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挡在了他的身前,右手的刀已经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小子,你再动我就弄死她。”光头胖子满脸狰狞,手下用力,鲜血便顺着女人的脖子流了下来。
“嘿,你这乌龟王八蛋!”伍秉均架着袖弩却摁不下机簧,他没把握在光头胖子动手前干掉他。
解救人质这事他不专业啊。
这一会儿功夫,茶摊四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但非常让伍秉均失望的是,这里人脑袋都快打出狗脑子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劝劝的,什么,怕挨刀?切,这挨刀不就是看热闹的本分吗;也没见有人报官;这茶摊离衙门和十三行总商会馆都有些距离,衙门的捕快和总商会馆维持十三行广场治安的忠义勇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这。
伍秉均觉的脑仁有点疼。
“我干你们老母,都把手里的家伙给老子放下。”光头胖子拿刀死死的抵住那可怜女人的脖子,朝伍秉钧厉声狂呼。
伍秉均眼睛转了转,把心一横,撸起袖子就要拆袖弩,他还有一只火枪,他知道马东马西也带着,只要有机会他必须一枪把眼前的死胖子打成筛子。
“臭嘴,该打!”就在光头胖子全神贯注的盯着伍秉均的时候,一个戴着大斗笠把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影,快速的闪进了茶棚,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重重的砸在了光头大汉的后脑勺上。
光头胖子哼都没哼一声,干净利索地躺在了地上。
“秉钧,收拾收拾快走。”来人扔下木棍,把大斗笠掀开一角,对着伍秉钧喊了一声
“爹!”看清来人后,伍秉钧激动的差点跪下。
“秉钧,男子汉大丈夫哭啥;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了,金钱帮的人很快就到,咱们收拾收拾赶紧走。”来人就是伍国莹,他边笑着对伍秉钧说着,边蹲到光头胖子身边往胖子衣袖兜里掏着,很快便掏出了一叠卖身契。
“救人救到底,这些卖身契你拿着。”伍国莹起身把卖身契交到了伍秉钧的手上,随即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地契另一张地图塞进了伍秉钧的手里,“这是我在珠江对岸河南岛买的宅子,会中兄弟已经帮着收拾妥了,按地图你就能找到,待会你自己带人过去。”
“外面有两辆马车,金钱帮的家伙你帮我装到一辆马车上,我把他们带走。“不等伍秉钧说话,伍国莹的拍了拍伍秉钧的肩膀接着嘱咐。
“爹,到底发生什么?我娘和弟弟呢?“伍秉钧擦了一把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哎,我得罪了人,现在成了人家的眼中钉,必须要跑出去躲一段时间;你娘和两个弟弟我都已经在佛山安排好了,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放心不下你。“伍国莹叹了口气,眼角有些湿润,“不过你放心,我走了会中的兄弟们会照顾你和你兄长的。”
“我走了,你们才能安全。“伍国莹摸了摸伍秉钧的头发笑了。
“哎,等爹处理完事情,咱们一家再聚在一起好好聊,现在先办正事。”伍国莹受不了伍秉钧无家可归的小狗一般的目光,强忍着让自己低下头,抓住一个金钱帮帮众的脚就往外拖。
伍秉钧也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连忙喊马家兄弟帮忙,并招呼茶摊里的女人互相搀扶着上了另一辆马车。
光头胖子重点照顾,抽出腰带反折四肢绑了个结实,给扔进了马车。
听着外面动静不对,茶摊老板在木板房里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想偷偷看看,冷不防被伍秉钧一把把门给打开了。
“啊!好汉饶命。”茶摊老板顿时就跪下了,大声求饶,躲在角落里的老板娘更是大声尖叫,好像有人要非礼她似的。
“这是二百两银票,拿着走吧,别让金钱帮的扑街把你俩祸害了。”伍秉钧抓着茶摊老板的手使劲把他拽了起来,把两张银票拍在了他的手里,柔声说道,“简单收拾一下,快走,越快越好。”
“谢谢,谢谢,小哥,后会有期。”茶摊老板抬眼一看金钱帮的家伙们都不见了,心里立刻就跟明镜似的,当下也不矫情,对着伍秉钧一抱拳,收了银票,取下本日装卖茶钱的褡裢,回屋拉起老板娘直奔江边码头去了。
刚打扫完战场,就听到不远处传了大群人的吆喝声和路人的指引声,伍国莹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对着伍秉钧点了点头,整理好斗笠,一甩鞭子,便架着马车顺着江边向南走了。
伍秉钧看着父亲的背影,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带着马东马西驾着马车顺着街道向西而下。
伍秉钧从小在这一块长大,地形纯熟比,七拐八拐,穿街过巷,很快便甩开了追兵,再折拐了几个好大的弯,临近傍晚的时候,伍秉钧就找到了老爹新买的宅子。
这片宅子挺旧,甚至有些破败,墙头屋顶都长满了野草,位置也不好,去十三行商馆和广州城走陆路要绕很远,水路只能坐小船横跨珠江,但好处是宅基很大,现成的是处三进的院落,余下的土地还可以再建。隔着不远更有广州城最大的寺庙‘海幢寺’;宅子简朴的青砖院门上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墨迹饱满的写着“安海乡”三个大字。
‘安海乡’的出处伍秉钧是知道的,他的祖父便是来自福建安海,这块匾是为了纪念祖宗来处。
“回家了!”伍秉钧跳下马车,迎着金黄的夕阳振臂一呼,心中又注满了激情。
有钱,有房子,有人,比起祖宗当年好了何止百倍,他又有什么理由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