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车宝马雕满路,凤箫声动,金玉光转,人面桃花莺蝶舞。
第三日,知府大人的后宅,比过节还要热闹,门前的各色华贵马车停满了半条街,进得府邸,到处的张灯结彩,莺歌燕舞。
伍秉钧拉着七娘果果行走在苏州府第一流的贵妇小姐间,目之所及,皆是美人如玉,听之所闻,皆是甜糯吴侬软语,极是赏心悦目。
靠府中湖榭游廊,搭了一处戏台,叮叮响玉琵琶声中,傅衣宽袖的伶人正唱着西厢。
戏台正对,重覆绿叶长藤的曲字长廊下一席凉爽,伍秉钧带来的货物便整齐的摆放在长廊两侧新加了横木的细雕栏杆上。
那些个洋毯、羽纱,早已经舍弃了来时的笨重木箱,换上了天顺行往京城运送贡品的镶金丝牡丹镂空楠木漆盒,间或配着些玉西瓜、玉白菜、翡翠仙鹤、玛瑙八骏,还有些什么玉如意、金灵芝;湖光荡漾中显的灵气十足、富贵万分。
当然,伍秉钧知道这些都是知府夫人在天顺行租借的,展销结束,完璧归还后得包些红包的,当然,这红包连同那张灯结彩的花费,请戏班的银两,都记在了他的头上。
七娘不关心这个,果果倒是有些愤愤然,“真是个死要钱的。”她低声嘀咕。
本来她都打算好接下来就穿短打,一辈子做个假小子得了,也好对伍秉钧和七娘的亲昵眼不见心不烦,谁曾想就穿了一天,伍秉钧、七娘、马家兄弟还有苏醒过来的刘一猴挨着个的夸她还是换回女装好看,说她一点都不比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差,尤其是马家兄弟,都快把她夸成花了,弄的她都不好意思了,就扭扭捏捏的把轻衫长裙换了回来,
“她能费心帮着准备这些个物件已经很给面子了。”伍秉钧倒是对这布置很满意,笑着说道,“至于花费的银两,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标价稍微往上提一点,只要卖出去,就什么都有了。”
“这些人也算大门大户,端端正正的人,为什么要给满人做奴才?”七娘看着四周围的那些个春风满面的莺莺燕燕们,低声说道。
“嘘……”伍秉钧惊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意示七娘禁声,“当心有有心人。”
七娘笑了,弯月般清亮的眼睛望了伍秉钧一眼,顿时把伍秉钧看的痴了。
“女公子,这边请,夫人在等你。”秋香跑了过来,喘息着喊道。
知府夫人在湖畔凉亭中陪着广顺行的孙夫人喝茶聊天,凉亭旁则有一新搭的芦棚,垂五彩丝绦,挂七色风铃,棚内摆着几列乌木几案,几案上陈列着众多精巧绝伦的珠宝首饰,再看芦棚旁竖长幡,分明是广顺行的招牌。
伍秉钧就有些生气了。
“看来是这知府夫人收了广顺行的好处了。”七娘轻笑着说道。
“得给知府夫人提个醒了,我多销货她才能多分钱,要是被广顺行搅的卖不出去,我分她根腿毛。”伍秉钧嘀咕了一句,撩起裙摆,快步向凉亭走去。
“来来来,伍夫人,到我跟前坐。”知府夫人热情的招呼女装的伍秉钧。
伍秉钧也没客气,轻轻蹲了一个万福后,在知府夫人右手边的石凳上坐下。
广顺行的孙夫人看了一眼伍秉钧,没吭声、没挪地;伍秉钧自然不会示弱,挥手让七娘和果果过来给知府夫人见礼。
“两位夫人都还不认识吧?”知府夫人看了看互不理睬的伍秉钧和孙夫人,笑着说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
“孙夫人是我的闺中好友,广顺行的当家人,夫家是县衙孙主簿,也算半个官家人。”知府夫人指着孙夫人笑着说道。
孙夫人微微冲伍秉钧点了点头。
趁这个机会,伍秉钧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苏州府政商两界都能厮混的开的女范蠡,但见她人已过四十,本是朱华已老,却又想拼了命的挽回,刮光了眉毛用极品青黛画的细眉,满唇通红欲滴的胭脂,厚厚的一老层珠粉,更衬着一双眼角下弯的三角眼。
“像活画皮。”伍秉钧瞧着可笑,但依然注意到了这位夫人眼中的尖酸刻薄。
“这位美人儿是广州人氏,夫家广东十三行新晋行商,日后必然是极富极贵的人物。”知府夫人指着伍秉钧介绍道。
伍秉钧对着孙夫人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孙夫人瞧着打扮的像朵新开带露牡丹的女装伍秉钧,掩饰不住的流露出一股子恶妒。
伍秉钧瞧着她一副身体欲求严重没得到满足的妒妇模样,更觉可乐,“估计是她家男人嫌她老丑,不怎么碰她了,嘿嘿。”他偷偷的笑。
“伍夫人,咱这院里布置装饰,都是孙夫人的手笔,日后你们还要多亲近亲近才是。”知府夫人亲自斟了两杯清茶交由新买的一个小丫鬟递到两位女财神的手里,笑着说道,“财源广进的活计总得有人帮衬才能长久不是。”
“夫人说的在理。”伍秉钧点头附和,瞥了一眼那芦棚,笑着说道,“说到财源广进了,我看着夫人府中除了我家那些货物,还另有一些精巧物件作价待沽,不知是哪一家的?”
“是我家的。”孙夫人不待知府夫人说出提前备好的说词,冷冷清清的抢着说道,“今天秀蝶这里贵客又多,地方又大,不好好用起来,实在是一种浪费。”
“唔,浪费啊。”伍秉钧端起白瓷双耳茶盏在手中把玩,“只是不知孙夫人等着售出的那些个珠宝首饰,能价值几何,又能给知府夫人多少场地租金?”
孙夫人的脸上立马就现了阴霾。
“哈哈哈,珠宝首饰,本来就是随心之物,喜欢了就是无价之宝,不喜欢,谅你说破天也无用。”知府夫人急忙出来打援场。
“再则花偌大力气,请这么许多人过来,只有些洋毯、羽纱的话,岂不是显的太单调了。”她接着说道。
“是有些太单调。”伍秉钧轻轻说着,把手中茶盏放下,转过头来直盯着知府夫人的眼睛,“只是夫人,若是来的客人只选珠宝首饰,不选洋毯、羽纱,您的场地租金我可给不了了。”
他直接挑明了,伸出三根手指在桌上敲着。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做为地方大员的家眷,手里随随便便有个几万两银子那还不跟玩似的?
可搁着要还买官借款的朱知府家,真还不跟玩似的,能空手套到一万两万两白银对现在的知府夫人来说,已经很不少了。
凡能给她真金白银的,在她眼中的地位一直很高,高到看着了伍秉钧的三根手指,就像她那久旱的田又得了知府大人的恣意爱抚一般;三根手指就是三成红利,按着伍秉钧给的定价,三成红利就是三万两白银,她没有理由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