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看到女装的伍秉钧,眼睛不由一亮,心里暗自揣测,“这女子相貌气度不凡,不是大户人家出不来;看来今回定能收入不少。”想到这,脸上的笑不由的又盛了些,指着左手首位的椅子招呼道,“免了免了,我这里不兴那些礼数,坐下来,咱们慢慢聊,秋香,上茶。”
伍秉钧自是不能露怯,再次道谢后,便拉着果果大方的在知府夫人近前的椅子上坐下。
“妹子怎么称呼啊?是哪里人士?来苏州还住的惯吗?”接过秋香端上的香茶,知府夫人抿了一小口,笑盈盈的问道。对于给她送钱来的,知府夫人都特别热情。
“小女子贱名伍翠翘,夫家住广州西郊,刚来苏州不久,却来烦扰夫人,让夫人您笑话了。”伍秉钧又行了一个礼,一本正经的说了一通假话。
“哦~你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成?”知府夫人也是着急要钱的,见伍秉钧这么说,便也不再客套,直接问道。
“哎,是天大的麻烦,不瞒夫人,我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伍秉钧眼泪汪汪的说。
“这么严重?”知府夫人把茶碗放到了桌上,皱着眉头说道,“有什么冤情你尽管说,我家老爷最是清明不过了,一定给你做主。”
“夫人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伍秉钧起身蹲了一个万福,“不瞒夫人,我家的在广东做的是行商,专销洋人的精巧物件。”
“嗯,你接着说。”知府夫人让秋香去搀伍秉钧,点头道。
伍秉钧哪敢真让人扶,毕竟他身上的腱子肉和胸口的木瓜跟人家正宗姑娘的手感可不一样,轻声道谢后,便又坐回了椅子上,“我家按规矩带货投到通宝行,原以为以蒋天行老爷子的信用,此行就算不赚钱,回了本钱还是可以的。”
“谁想到蒋家的女婿孙玉磬趁着老爷子病重,阴谋夺了蒋家的家产,霸占了通宝行的生意,我家老爷方一去谈,就被孙玉磬下了迷魂药,要不是伙计机敏,我家的货当时就被他强骗了去了,后来,又抓了我家的一个老伙计,买通叫花子围了我们的客栈,逼着我家老爷去赴宴,要以远低于成本的价强买了货去。”
“这些货可是压上了我全家的身家性命啊,夫人,血本无归的话,我们一家老小也只有跳江的份了。”说着说着,伍秉钧的眼眶湿了。
“嗯,竟有这等强买强卖的事?”知府夫人眼睛转了转,朝候在身前的秋香看了一眼,“牙行不是要有牙贴才能开门做生意吗?通宝行有牙贴吗?”
“夫人,孙玉磬的表哥是捕头柳之龙。”秋香小意回复。
“哦。”知府夫人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端起茶杯低下头细细品茶不再说话。
伍秉钧看到秋香向他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明白了,笑着说道,“夫人,您见多识广,本次的货我也带了一些过来,能烦劳您给看看吗,是不是好东西,您一看便知。”
“是啊,夫人,您就费神给看看吧,您看她们也不容易。”秋香帮着说道。
“要说我这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不过谁让我心太善呢。”知府夫人抬起头来对秋香吩咐道,“让人把东西都搬过来吧。”
知府夫人是有想法的,她虽然想收钱,但一听这里面竟然掺和着柳之龙,心中就有些嫌麻烦了,那人可是积年老吏,知府大人任期不过三年,哪里能摸清苏州这偌大地方的头头道道,很多地方还得靠着这条地头蛇,不想得罪他,不过到嘴的肉不吃也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于是就打算看看伍秉钧送来的东西价值多少,少于她心中预期的话,就直接把人撵出去得了,再把这事知会给柳之龙,让他承个人情;要是重礼的话……千里做官只为钱不是,一个胥吏,还不难找。
秋香自去找府中下人搬运伍秉钧带来的那些个货物。
“我这里还有一份大礼给夫人。”见厅中再没有外人,伍秉钧忽然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轻声说道。
“嗯?”知府夫人抬起眼看着他。
“蒋家三分之一的家产,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伍秉钧有些神秘的说道。
“你莫非是犯了痴傻病?”知府夫人脸色一变,一挥衣袖,就要起身向外走。
“夫人莫急,你看这是什么?”伍秉钧拿出了一个银盒,打开了,轻笑着说道。
知府夫人本认定伍秉钧是不靠谱的,不想再浪费时间,只瞥了一眼银盒里的东西,转身就要走。
“地契!”她忽的反应了过来,直盯着银盒惊呼道,“难道是通宝行……”
“夫人猜的不错,是通宝行以及蒋家其他基业的地契。”伍秉钧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我很奇怪,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到了你手里?”知府夫人盯着伍秉钧看了好一会儿,又坐回了椅中,冷冷的问道。
“夫人明鉴。”伍秉钧把地契取了出来,展开亮了亮,又小心的叠好放回了银盒,轻声说道“这只是地契的一半,并不如您想的那么贵重,只是用来证明一个人的身份。”
“蒋天行的独子蒋轻候?”知府夫人眼睛眯了起来,轻轻敲着桌子,一字一顿的说道;看来她对蒋家的事也有耳闻。
“请夫人做主。”伍秉钧忽地跪了下去,取出了藏在袖中的状子,膝盖着地向前挪了几步,双手托着举过头顶,略带泣声,“事情的一切原委都在其中,夫人一看便知。”
知府夫人冷冷的看着,纹丝未动。
“这是蒋轻候写的赠让书。”伍秉钧一看知府夫人这个架势,不由暗自庆幸来之前已跟蒋轻候做好了决定,于是取出在另一个袖中藏着的蒋轻候亲笔写的文书,跟状子并在一起,再次举过头顶,“请夫人做主。”
知府夫人的眼睛亮了。
这时,厅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秋香领着府里的长随把伍秉钧带来的货挑来了。
“先放我这吧,回头给我家老爷瞧瞧。”知府夫人忽然一伸手,把状子连同赠让文书一并抓了过来,然后一缩,收进了宽肥的衣袖。
伍秉钧识趣的站了起来,轻轻蹲了个万福,也坐回了椅中,拿起茶碗抿了两口,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