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你们万隆布庄也没问题吧。”孙玉磬问。
“没有,要是早知道就这么点,我还真不如在家品茶,瞎耽误工夫。”赵管事的冷声说道。
伍秉钧笑着看了看他,没说话。
“那好,定价开始。”孙玉磬一声大喝,“周管事的,你们店里的羊毛毯价值几分,是品相最好的那一类。”
“最好的一件二两银子,童叟无欺。”周管事的冷声说都。
“羽纱呢?”孙玉磬又看向赵管事。
“羽纱的生意我们没做过,不过想来也就是一两半两银子一件的事,差不了多少。”赵管事的一脸倨傲,环抱着双臂说道,“这蛮夷的东西,能有这个价就找地方偷着乐吧。”
“那好,就这样,咱们把价格定的高一些,羊毛毯一件三两,羽纱一件二两,也算是照顾伍小先生了。”孙玉磬笑着说道。“小先生,这个价格你还满意吗?”
“我满意你全家。”伍秉钧在心里骂道。
“孙少掌柜的,我一件货的本钱是八两白银。”伍秉钧看着孙玉磬,翘起嘴角说道。
“伍小先生,你得明白,定价职责是官府给我们通宝行的,你虽然年小,但价随市走的道理相信你也听过,羊毛毯一件三两,羽纱一件二两这个价已经很照顾你了。”孙玉磬靠躺在太师椅上,瞥了一眼伍秉钧,拿出他那翡翠嘴黄铜窝子的长烟袋边把玩,边阴仄仄的说道,“高于这个价,整个苏州府就没人接你们的货,你信不信。”
“对啊,小子,这个价孙少掌柜的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千万别不识抬举。”见伍秉钧竟敢不满,周大管事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伍秉钧眯着眼不做声,气氛顿时就有些紧张了。
这时,一直在楼梯下听着的蒋三端着茶盘满脸带笑的跑了上来,“各位爷,茶来了。”
“哎,少掌柜的,刚才我在店门前见了一件稀罕事。”他把茶杯依次摆好后,来到了孙玉磬的身侧,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哦~”孙玉磬有些好奇。
这屋里的人也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这天都要黑了,我看到河对过聚了一大堆穷衣破衫的叫花子,各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似的,难不成这是要改行干抢劫了?”蒋三若无其事的看了伍秉钧一眼,嬉笑的说道。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狗屎一样的臭乞丐。”孙玉磬当然知道蒋三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不屑的说道,“就他们顶多也就欺负欺负外来客,要是敢招惹我,看我不挨个打断他们的狗腿。”
“行了,行了,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他说着对蒋三挥了挥手。
蒋三‘哎’了一声,又看了伍秉钧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伍秉钧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又是在赤裸裸的威胁。
“小子,你想明白了吗,孙少掌柜定的价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爷几个都很忙,没时间跟你在这干耗。”赵管事见伍秉钧一直不言语,便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
“嗯,你容我想想啊,这可是关系到我全家人身家性命的大事,就算我年纪小,这不敢有一点马虎。”伍秉钧看了他一眼,手缩进袖中暗自握紧了匕首和弩箭,笑着说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管事对伍秉钧轻松的态度很不满,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大喊道。
“赵管事,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孙玉磬笑着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伍小先生是明白人,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能赚一点算一点,总比被人都抢去打了水漂要强上很多吧,是不是啊,伍小先生。”孙玉磬没耐心再演戏了,眼睛直盯着伍秉钧的眼睛,阴仄仄的说道。
“哼,孙少掌柜说的对,今天你要是不同意,就别想走了。”周管事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伍秉钧大喝道。
“这就是一群强盗啊。”伍秉钧叹息道。
“诸位老板能不能等我半个时辰,让我细细思量,毕竟是牵扯着我全家的身家性命。”伍秉钧看着眼前这几位气焰嚣张毫无顾忌的家伙,缓缓的把匕首和袖弩收好,平静的说道。
“嗯,这事呢,肯定得让你好好的考虑考虑,我们大家都是诚信经营的正经生意人,尤其是我们牙行,是替官家办事,那可是绝不允许强买强卖的。”孙玉磬把长烟袋往下一压,看了看伍秉钧,忽然嘴角一翘,笑着说道,“诸位管事,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是啊,我们大家和通宝行是最公平不过的了,不就是半个时辰吗,好说,一个时辰也等得。”那几位管事异口同声的附和。
“好,好,那就多谢诸位管事的好意,那我就考虑一个时辰吧。”伍秉钧笑了,轻声说了一句,随即闭上了眼睛。
孙玉磬跟赵管事、周管事的面色阴冷的互相看了一眼,都闭上嘴不再说话。
说实话,伍秉钧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加上这里是繁华的苏州城,又不是人迹稀少的大山湖泊,拼命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做不得,只能是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了。
煎熬的时间过的最慢,伍秉钧内心焦急如火焚,却不能表现出丝毫不安,只能坐在那强忍着,渐渐的,眼见日已西沉,天色已暗,眼看给的时间就要到了,还是没有出现转机,伍秉钧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啊~哈~”伍秉钧把匕首和袖弩又摸出来了,忽然听到一声哈欠,一抬头,就见孙玉磬在那揉眼睛。
孙玉磬这声哈欠象是打开了堵住了某种东西的塞子,赵管事、周管事,以及其他的三位管事一个个的也打起了哈欠,揉起了眼睛;然后听到楼梯口也有人打哈欠,细一听原来是蒋三。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伍秉钧就看着他们呵欠连天,鼻涕、眼泪直流,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往下流汗。
“哈哈,是大烟瘾犯了吧。”伍秉钧自小在广东十三行附近厮混,可是见了不少的瘾君子,此时一看眼前的这幅景象,顿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他可没出声,悄悄收好匕首和袖弩,他在百宝囊中摸出一个小锡盒。
这是他为了防备路上水土不服,痢疾下泻,特地准备的一小块鸦片。其时鸦片还是挺贵的,不是有钱人还买不起,这一小块,还是他跟潘正亨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