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迷药?”蒋三说道,“没有啊,这药用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点数我还是有的。”
“那是这姓徐的真有病?”在窗前看着坐车走了的伍秉钧三人,孙玉磬又有些犯嘀咕。
“不会是他们识破了局,故意演戏给咱们看吧?”蒋三眼珠子转了转,斜眼问道。
“应该不会吧……”孙玉磬有些含糊,随即一摇头,“管他呢,既然到了咱们这地界,是龙,他得给我盘着,是虎,他得给我卧着,明天你去他们住的客栈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在糊弄咱们,要是真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
“这正愁银子不好赚呢,那姓徐的就自己送上门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跑了。”他随即冷笑道。
“明白,明天一早我就去。”蒋三恶狠狠的说道,“二龙庙的那群叫花子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也该出出力了。”
……
掌灯时分,同福客栈,俆伯文仰坐在客房的太师椅上,伍秉钧小心翼翼的用湿毛巾擦净了他脸上血污,找准鼻梁骨,拿用火烤好的狗皮膏药给他贴了一贴,又把果果精心熬制的绿豆汤给他灌下去了一大碗。
一顿饭的供功夫后,就听到俆伯文的喉咙里咯喽一声响,随即捂住鼻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夭寿啊,疼死我了……”
“好、好,总算是醒了。”伍秉钧跟刘一猴互相看了一眼,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唔,钧哥儿,咱这是在哪?”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的俆伯文捂着鼻子闷声问道。
“在客栈啊。”伍秉钧笑道,“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咱们要一起去通宝行啊,怎么,没去成?”俆伯文有点迷糊,捂着鼻子皱眉道,“你知道我这鼻子是怎么回事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嘿嘿,记不起来好,不然你再打我一顿,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伍秉钧有些好笑的想,不过面上却是很严肃的说道,“咱们去通宝行了,你被人下了药,鼻子是你失去知觉后摔的,不过万幸,除了你的鼻子外,咱们没有其他的损失。”
“被人下了药!”俆伯文一脸震惊,“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怪志小说中想象的东西……”
“经商险恶,伯文兄,你还得多历练历练啊。”伍秉钧拍了拍俆伯文的肩膀,故作老成的说道。
“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俆伯文要说点什么,因为是自己介绍的牙行却被人算计了,感觉有些丢脸的刘一猴打断了他,看着伍秉钧很严肃的说道,“徐先生到底生没生病,瞒不住人,孙玉磬派人来一打听就知道。”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接着说道。
“我知道……”伍秉钧也是一声长叹,“可是咱们刚到了苏州就要走,岂不是让人太不甘心。”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他叹息着接着说道。“好在苏州府够大,此家不行,咱们再去别家试试,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事虽艰难,只要咱们用心去做,总会出现转机。”
“我再去会会他们。”俆伯文本来是想帮伍秉钧干点事的,只是没想到还没出师呢就被人药倒了,心中很是不爽,咬着牙说道,“朗朗乾坤,他们总得要守些王法。”
“数来宝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俐俐拉拉挂招牌。金招牌,银招牌,大掌柜的发了财。你发财我沾光,你吃糨的我喝汤……”日头还没升起,昨晚跟徐伯文、刘一猴商议到鸡鸣时分的伍秉钧睡意正浓,却被客房外的嘈杂声吵了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听,却是几个乞丐在客栈门外敲着牛胯骨唱数来宝跟掌柜的要钱。
“今天还没开张呢,哪有钱给你们。”掌柜的大声呵斥,“快滚,快滚,别给我带了晦气。”
“掌柜的让咱滚,叫花子咱迈大步,哎哎,掌柜的开了个棺材铺。哎哎,您这个棺材真正好,一头儿大,一头儿小,装下死人跑不了,装下活人受不了,哎哎,受不了……”那群乞丐却是不为所动,嬉皮笑脸的唱了起来;惹得围观的闲汉大声叫好。
“你们这些狗日的敢咒我!”掌柜的恼了,在柜台后抄起扫帚就要打人,“看我不打死你们这些个臭狗屎。”
“掌柜的打人了,掌柜的欺负叫花子了……”这几个乞丐却不跑,倒把手阔在嘴边大喊了起来。
客栈掌柜的不管这个,扫帚轮起来就要砸一个乞丐的脑袋。
“谁?是哪个敢欺负我们花子帮的?”掌柜的这扫帚还没落下,就不知从哪里气势汹汹的冲出来二十几个乞丐。
掌柜的一看这阵势吓了一跳,怕吃眼前亏,收起扫帚掉头就跑。
这群乞丐就把客栈围住了,牛胯骨敲起来跟炸了一地的爆竹似的,吵吵闹闹的要掌柜的出来理论。
客栈掌柜的让几个伙计拿木棍堵着店门,自己躲到柜台后挠头去了。
伍秉钧听着这动静,知道这觉是睡不下去了,于是穿好衣服,也不洗刷了,只整了整头发,就出门找刘一猴;刘一猴一大把年纪了,睡觉更轻,早就被吵醒了,正在院里等着他;两个人到马家兄弟值夜的库房看了一下货,见没出什么问题,就打算出门去寻别家的牙行。
刚要出门,蒋三提着盒点心就快步走了进来,见到伍秉钧便满脸堆笑的说道,“小兄弟,徐老板有没有好一些,孙少掌柜忙的走不开,让小的过来看看。”
“哎呀,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刚睡过去,孙少掌柜的和蒋爷真是有心了。”伍秉钧看是蒋三来了,心里就有些别扭,脸色却带着笑,一抱拳,满带歉意的说道,“昨天我们预备不周,竟然在贵宝号出了这么大的丑,真是让您见笑了。”
“呀呀呀,瞧你说的,生病吗,还不是人之常情,有什么见笑不见笑。”蒋三一脸的宽厚,拍了拍手里的点心,笑着说道,“孙少掌柜的一点心意,可否让我面呈徐老板?我回去也好回个话不是。”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伍秉钧心中冷笑,面上却流露出感激之色,侧开身子用手指着俆伯文的房门连忙说道,“让孙少掌柜的破费了,蒋爷请、请、快里面请。”
俆伯文在房里躺着,面色惨白如银箔,地板上一滩的污血。
“蒋爷,不好意思啊,折腾了一晚上,还没来得急收拾呢,正想着再去请个先生,您就到了。”伍秉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