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伟并没有在秦家逗留很久,吃完了饭便要回去了。走出秦家大门,宗伟回头便看到兰姨依旧站在门口微笑着给他送行,他也笑着举起手对着大门那边轻轻地挥了挥手。
一直等到宗伟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后兰姨才转身回到客厅,来到秦文正的身旁坐下。而此时秦文正正坐在那拿着茶杯在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看见她过来,便放下茶杯拉过她的手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看着丈夫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温柔,兰姨心里便会涌起一股在恋爱的甜蜜。虽然他和自己的丈夫已经结婚都有二十多年了,算是名副其实的老夫老妻了,这从他们都已不在年轻的脸上就能看的出来。确实时间是最能磨尽一切的锉刀,多少曾经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的忠贞烂漫都在时间的消磨下消失殆尽。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他丈夫的脸上终究也烙上了时间流逝的痕迹,可是他那张即使不再年轻的脸庞上流露的笑容却一如当年初见那般真挚,那般温暖自己的心。
当年秦文正还不是现在的秦爷,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刚刚踏入社会不值一文的穷小子。可是反观自己却是一个有着优渥的家庭条件也受过良好教育的新青年,新女性,再加上自己那令人羡艳的姣好容貌,那在当时确实是众多人心中的梦。可是世间最不讲理的东西或许就是爱情了,当时不管他如何的落魄,也不在乎自己如何的优秀,自己就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这个谁都不看好的穷小子,一爱便是一辈子,或许现在一辈子还没到,但她清楚,以后日子的每一天自己都会一如既往的如此爱他。
是了,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那些曾经觉得自己如何瞎了眼的人,现在统统都已经闭上了嘴,甚至很多人还会厚着脸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舔着脸来和他们套近乎。对于这些人,哪怕自己并不是一个如何记仇的人也觉得恶心,一度想将之拒之门外,反而自己的丈夫倒是好像一切都不在乎样子,还会经常来劝解开导自己不要去计较太多。她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他都是为了自己。他丈夫始终觉得以前自己和他在一起时受了太多的冷言冷语,现在哪怕恶心自己一点,也不想再让自己受那些言语上的委屈,因为他知道,那些曾经会用言语中伤你的人,只要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现在依旧还会去做他们最擅长的事。话说回来其实以秦文正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让那些人完全闭嘴,甚至可以让他们在心里连对自己半点恶意都不敢生,可是这样的事他却从来也没有去做过任何一次。以前自己总以为他是不屑和那些人计较才这样,可是有天自己无意中问起才知道并不是,她还记得当时他牵着自己的手,认真的和她说,他的世界是一个肮脏不堪,甚至连人性都能泯灭的地方,要在那里生存下来自己只可以比别人更加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那是一个不正常的畸形的世界。他不允许这样的世界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哪怕出现一点点也不行,所以他会用他最大的善意来守护有我在的世界。
沙发上秦文正伸出一只手揽过兰姨的肩膀,兰姨温顺的靠在他的肩上。兰姨发现天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本来是说好了一起吃晚饭的。秦文笑着告诉她天明是因为有一些事情需要他临时去处理,所以赶不回来,兰姨自然也不疑有他,只是突然又想到之前在吃饭时和宗伟说的想帮他物色物色女朋友,想让他早点结婚生子的事情,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到秦文正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她便和他说起了这件事,特别是说到当时自己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宗伟脸上的那种不自在,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兰姨说宗伟这小子虽然现在很能干了,可是好像对女孩子却是一点也不开窍,不过他既然叫自己姨,那就有义务帮他多操点心,说着还特意看了眼秦文正,叮嘱他说他也有责任,我们现在也算是他唯一的长辈,这个事情我们还是不能忘了。秦文正认真的听着自己的老婆说着话,温柔的回应着她说他知道了,记在心上了,兰姨便也满意的对他笑了,两人此时就好像一对年轻的恋人一样依偎着,这里没有道上的秦爷,只有兰姨的丈夫秦文正。
离开了秦家,宗伟便顺路来到了海边的沙滩上,一个人在这里散着步。微凉的海风吹进他纽扣敞开的衬衣里,白色的衬衣随着海风的吹拂而起起伏伏,而此时他的思绪亦如被风吹起的衬衣般起起伏伏。
初夏的海边是他为数不多到现在还会去回忆的一些属于他童年记忆中的地方,因为这里留下过属于他为数不多的一些美好的童年时光。那时候他的妈妈会带着他和妹妹一起来到海边向海边游玩的人们兜售一些小玩意儿,可能是水枪也可能是气球,他妈妈总是会准备好这些东西然后带着他们兄妹一起去海边贩卖。虽然很多时候他们的生意并不好,辛辛苦苦的叫卖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是他的记忆中,那时候的他总是很开心的,那时的海风里面总是会飘荡着他和他妹妹的嬉笑声,也有母亲温柔的叮嘱声。可是他发现这些声音如今在他脑海中都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一起变得模糊的还有妹妹和母亲的样子,他已经有些快记不得她们的样子了。想到这些宗伟也越来越觉得烦躁,便伸手拿出兜里面的香烟想点上一根让自己静一静。结果却可笑的发现似乎在这样的海风里面连点上烟也变成了一种奢望。他取下嘴里的烟将它轻轻的弹向大海,转过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那些成群结队在海边嬉笑玩闹的人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一直不愿意在这片沙滩久留,看过了很快也就走了,只留下那颗被丢远的烟,却最终还是被海水冲回了岸上。
方耀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如愿收到了来自他线人的消息,消息的内容很简短---后天,夜里11点,东港村码头,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让他兴奋不已。方耀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去找了钱华忠,经过钱华忠的汇报,现在粤南市公安局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专门针对后天的行动进行详细的安排部署。
当然这样的会议不需要方耀这样的干警参加,所以他将信息交给钱队长之后他暂时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在下了班便回去了。
方耀来粤南市也不算短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说见证了粤南市从一个治安在全省排倒数的城市蜕变成现在全省的禁毒模范城市的全过程。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成为其中的参与者。他明白警察为人民服务没有轻重之分,毕竟群众利益无小事,可是无论如何作为一个警察,若能够在自己的手中能办过一些可以载入警史的大案,能够通过自己和同事的努力让一个城市的治安发生质的变化,这样的经历终究会是自己作为警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开着车从警局回去自己的家,一路上都在想着两天后的行动,他总感觉有一股激情一直在冲击着自己的大脑,让他兴奋不已。当然这一次的行动如果成功,那自己将又一次参加了在粤南市数得上的大案,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清楚他在这次行动中的所扮演的角色也是让他如此兴奋不已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时,一阵电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便立即带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小雯,我刚下班还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什么事么?”
“在开车么,那注意安全哈,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和你说我们要比原计划早两天过来哦。”
“嗯?怎么突然该计划提前了呢?”
“没办法啦,我爸妈的一个老同学正好这几天在你们市,知道我们要过来玩,就极力邀请我爸妈早点过来聚一聚,他们都是好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了,但是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所以咯,我爸妈就将计划提前了,准备明天就过来了。不过这样应该没事吧,只是提前几天过来嘛。”
“当然没事,只是这几天我都很忙,应该抽不开身陪你们,所以才想你们过几天来的。不过你们提前来也没事,我帮你们安排好住宿。只不过这几天时间你就只能自己安排咯,我真的没办法陪你们。”
“没关系啦,你们做事要紧,我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朋友。不过只要能早点见面就挺好啊。”
“嗯。”
“嘿嘿,好啦,那先不聊了哈,你好好开车先,明天到了再和你说哦。”
方耀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挂断电话后的嘟嘟声,无奈的笑笑,自己的女朋友还是老样子性子总是那么急,连挂电话也从来都是那样迅速。可是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她了,想想确实就挺好啊。
方耀继续开着车,突然发觉好像今天一路过来几乎都没有堵车,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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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进门后看见自己的父亲还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自己。他走过去父亲身边坐下,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换上一杯新茶。
秦文正等天明忙完后坐起身子,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事情了解的怎么样?”
秦天明回答道:“消息应该没错,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他自己都已经不太记得了,并不一定能够找的到,当然很大可能是早就死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那家伙通过日本那边的渠道跟我们接上头,想从我们这里进点货。因为他要的量也不多,而且介绍人罗叔也是我们的老主顾,我就让啊灿去和他接的头。他说之前他是做贩卖人口和倒卖器官的,但是已经有段时间没做了,现在想要弄些快钱,就想着用他以前的渠道跟我们倒些货。”
“那老罗那边怎么说?”
“罗叔说这家伙之前确实是个挺厉害的人口贩子,以前也确实让他赚了不少钱,后来我们这边对偷渡和人口管控越来越严之后生意就没那么好做了,而他自己也觉得赚的也挺够了就停了。只是这家伙好赌又吸,钱也花的差不多了。现在他就只能又重新出来赚钱,但好在他在日本和我们之间的海路渠道一直还在,所以就介绍他来带一次货,赚些快钱。后来啊灿和这家伙聊的时候那家伙吸多了,就一直和阿灿聊他当年的一些事情,说他当年多么的风光。说到他最风光的那几年的时候,阿灿无意间的问了那几年是什么时候,他虽然吸嗨了,但还是立马说道也就是十二三年前左右的那段时间,他说那时候我们这边所有的人要出去几乎都是经过他的手。阿灿一听十二三年前便立时警觉了起来,便立刻问了他一些细节上的事,只是当时确实吸多了,人也迷迷糊糊的,不过毕竟过去那么多年,而且那几年过他手的人实在太多了,实在记不起来具体的人了。”
“那就是说就算人还活着,也肯定找不到了?”
“嗯,他说那几年从这里出去的人会被运去世界好多地方,其实我们这边也只是他们整条链上的一小节,况且那些被卖的人具体下场如何谁也不知道,如果是被用作器官移植的话那肯定是活不了的。”
秦文正听完便没再说话,只见他想了一会儿之后却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看起来已经没了线索而失望,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天明见状有些不解,便问道:“爸,这样的线索对我们有什么价值么?”
秦文正看了看天明,笑着说道:“这个线索具体如何只有我们知道,那我们想让他有价值他就能有价值,而他要找的人自然就是我们想她们在哪她们就在哪,想让她们死她们就死了。”
天明被他父亲这样一点拨,也马上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但依旧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他真的会信么?”
秦文正淡淡一笑道:“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她们,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果,那现在我们这边既然有了消息,那这就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一丝希望,哪怕这种希望在我们看来都像是一个笑话。但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明明都知道很可能是假的,可是在自己最在乎的东西面前往往就是会放不下那个万一,无论如何总归都要去试试的,越是他这样从小就一无所有的人,对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一点点东西就越是不可能放得下的。”
天明听了淡淡的说了一句,“原来他也没有大家说的那样无情嘛。”
秦文正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就只是一个傻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