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永成说了一通,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吴远抬脚就走。
结果张艳见状跑过来道:“师父,你家里有什么农活没干?俺去帮你随手干了,你这么大个老板,还亲自扛着铁锹下地,不合适。”
吴远笑说:“我就是去扫扫墓,不是什么农活。”
张艳当即恍悟道:“那俺代替不了,回去干活了。”
“去吧。”
离开村办小学的工地,吴远信步闲庭地来到老爷子和老太太陵寝的地头。
这里原本是一片麦田,到了夏季会因为不易上水改种黄豆什么的,现在统统被铲掉了,退田种桑了。
只是桑树才种了一半,距离坟头还挺远。
本就是麦田的地里,其实没多少杂草,连原本的麦苗都被铲光了,就更显得光秃秃了。
只有偶尔一两撮麦苗被埋在土里,依旧坚强地从旁边斜着钻出来,展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但,这也白搭。
因为下一刻,它们就被吴远一锹铲起,直接扬了。
就这样转了一圈,吴远觉着动静不小,可能吵到了地下长眠的祖先们。
于是将铁锹往地里一插,站在寻常过来烧纸的地方,开始念叨道:“各位祖先,爷爷,奶奶,爹,娘,我来给你们上坟了。”
“顺便呢,我想把你们的住地弄得好一点,风光一点,就是不知道各位先人喜欢什么样。这样吧,干脆你们商量一下,商量好了,给我托个梦,我也好有个章程……”
春风正疾,带走了吴远的碎碎念。
也不知道老吴家的先人们听没听见。
但吴远整的差不多了,就扛着铁锹从地的西头上了田垄,再往前走。
这就走到了村部西边的那条道上了。
结果走着走着,正碰上张老四扛着铁锹打南头过来。
这避无可避的,自然就遇上了。
既然换地的事儿,已经交给老丈人全权处理了,那吴远也就不打算直接参与,跟张老四也就点个头,打个招呼完事。
然而,没想到张老四却主动掏烟出来道:“吴老板,听说你想跟俺家换那块地?”
看来老支书已经跟他提过这事了。
吴远自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说:“没错,我打算简单修葺一下,还请四哥通融一二。”
哥都叫上了,吴远自认态度已经到位了。
不料张老四一脸便秘地道:“通融是可以通融,只是老支书家那块地,还不如我家那块呢。”
吴远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看上那块地了?”
张老四讨了个巧道:“我家那口子看上您家那块地了。”
指的正是吴远家里的那几分地,村道北岸,紧挨着河渠那一块。
其实也难怪张老四看上了自家的那块地。
前些年三姐吴秀华过来帮种的时候,肥料没少下,土里绝对够肥的。
以至于任谁路过自家这块小麦田,都不由得竖起大拇哥夸一句:“这地种的真不错。”
但话说回来,老丈人家那块地,本质上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张老四既然提了,吴远也懒得跟他磨叽,直接道:“你看上就行,我去跟爹说。”
原本张老四要是应了老丈人的话头,吴远还能承他这个人情,将来说不准在其他地方弥补一二。
如今他点名道姓地要自家这块‘好地’,那人情就没了。
换了也就换了。
所以和张老四分开,吴远走到了村部西头,一拐弯,就见老丈人正站在村部门口。
跟老许头和李会计说着闲话。
吴远把张老四的事儿跟老丈人一说,老支书听了直跳脚,破口大骂。
“爹,不至于,不至于。”
吴远慌忙拦着,连带着老许头都跟着劝道:“别生气,张老四什么样人,你早该心里有数的。”
李会计更是转移话题道:“这是小事,眼瞅着快中午了,你要看儿子,赶紧去。”
北岗的习俗,上医院看望病人,必须逮着上午去。
准确地说,中午十二点以前。
自家人,也是如此。
吴远也跟着催促道:“那赶紧地吧,爹,我让明朝送你去。”
老支书老脸上甚是挂不住,背着手被推着走,偏偏还嘴硬道:“那个不争气的,我才懒得去看他。还不是你妈,做了锅鸡汤,非让我给送去。”
“是是是,就劳烦爹你跑一趟了。”
吴远一边安抚着老丈人,一边跟老许头道:“许叔,你帮我在喇叭里喊一嗓子,叫明朝开车抓紧去我家一趟。”
老许头扬扬手:“放心吧,我这就进去喊。”
陪着老丈人回到自家小楼,刘慧果然早把鸡汤炖好了,正在煤气灶上小火煨着。
眼见老丈人过来,嘴上忙不停地絮叨:“你怎么才来呢?一会该过点了。”
说得也是中午这个点。
所以吴远解释道:“不急,妈,我让明朝来送爹去。”
刘慧瞧了眼老丈人,心照不宣地嘴角一扬。
个死老头子,还想偷偷摸摸去的。
真是越过越回去了,心眼越小了。
没过一会儿,马明朝开着银色桑塔纳到了,不声不响地在门口,拿着掸子,掸着车身上的泥灰。
老支书抱着个保温桶,亦步亦趋,一脸别扭地出来。
马明朝立马反应过来道:“老支书这是打算去看勐子吧?”
结果看见吴远背地里冲他摆手,这才连忙收回道:“瞧我这张嘴!老支书你上车,我开慢点,保证汤不会洒。”
银色桑塔纳行驶在乡间的石子路上。
保持汤不会洒,不仅对驾驶技术要求高,而且对路况也要了然于胸。
好在这条路,马明朝早跑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什么地方有坑,什么地方有大点的石子,他都一清二楚。
然而让他头疼的不是车开得好不好,而是跟老支书这一路上,不知道该聊什么。
实在是上车前多那两句嘴,有点把天聊死的嫌疑。
直到老支书率先打破僵局道:“明朝,你们当兵那会儿,受伤骨折的应该挺多吧?”
马明朝立刻会意道:“太司空见惯了。像是勐子这样只打打石膏的,都算最轻的。重者打了钢钉,甚至做大手术的,多了去了。”
“那今后影响生活吗?”
“得看具体情况,勐子这,基本没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