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斜挂天边的夕阳,终于隐去了最后的身影,大地渐渐昏暗下来。莫问客栈突然走进三人,都披着黑色遮头斗篷,一人领头,另外两人紧随身后,似乎是护卫。
“有没有一名姓徐的客人,一行四人住在你这里?带我们去见他。”护卫似乎了解莫问客栈老板的性格,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求。
莫问老板默不作声,领着三人来到了徐昌平房前,敲了敲门,道:“有人来访。”言简意赅,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不等房门打开,就转身离开了,莫老板见多了尘世的是非,自然不肯卷入是非之地。
徐昌平打开房门,看着眼前三个披着黑斗篷的不速之客,不等他开口,领头之人便首先说话了:“这位想必就是徐公子,我们进屋说话。”不由分说,一脚踏进了房中,环顾房间中的阿龙、韦瑶岚和上官雨墨一眼,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徐昌平。
“这三位都是我的家人,阁下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这种时刻,又是这种打扮,自然有隐秘的事情要说,徐昌平看出了来人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们去门口看着。”来人吩咐两名护卫出去,这才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圆润肥硕的大脸,红光扑面,显然是养尊处优之人。
“想必阁下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来人也不见外,不请自坐,平静的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阁下应该是齐州刺史。”徐昌平淡淡说道。
“哦?你怎么会猜到我就是齐州的刺史?”来人虽然早有意料,但还是不免惊讶。
“今日文会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奉旨前来,齐州主要官员自然要来请示问安。八角楼上真正有身份的,除了武冰心,就剩下武佑德、赵名仕和肖子陵三人,武家的主事之人武冰心刚刚碰面,不会再来;赵名仕的父亲司马大人,与我没有什么瓜葛,又是你的下属,想来也不会越过你这个上级前来拜访,只有刺史大人,你作为这里的最高行政官,不来参拜于理不通,只不过你应该很早就得到了令公子的禀报,为何这么迟前来,而且一副不想为人知的模样,倒是令我不解。”徐昌平一番细说,道出了肖刺史的真正面目。
肖刺史闻听,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听说徐都尉断案如神,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晚上才来,其实是有着苦衷的。”
“你堂堂的刺史,齐州第一人,你拜访钦差,乃是光明正大之举,为何会有苦衷,难道还会有人阻挠吗?”徐昌平不明白了。
“徐都尉所言不差,我名义上是齐州刺史,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但是,比我有实权的还大有人在,比如说武佑德代表的武家,就连赵司马的背后,也是当今皇上,我这小小的刺史,委实不敢轻举妄动啊。”肖刺史苦笑着说道:“这齐州各方势力盘踞,牵一发而动全身,徐都尉奉武后旨意,身份微妙,稍不留神便会引起局势动荡,不由得我不小心啊,这次悄悄前来,还请徐都尉恕罪。”
肖刺史望着徐昌平疑问的眼神,知道他对齐州的状况还不甚了解,便详细的与他讲述起来。
齐州目前主要的势力三股,其一是武佑德代表的武家,武家根深叶茂,武三思在朝野一手遮天,武家可以称得上齐州第一势力,被称为实权派;其二是以赵司马为首的保皇派,虽然如今皇权式微,但赵司马长袖善舞,团结了一群忠于李唐的大臣,直接影响了舆论导向,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其三是拥护武后的肖刺史,称为后派,虽然有武后支持,但是牵涉到政局平稳,武后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三家势力博弈中,有时还要有意偏袒实权派和保皇派,肖刺史的处境在三大势力中是最艰难的。
还有两支势力也是非同小可,唐中宗李显被废,但是残留的势力仍然不弱,徐-敬业造反失败,大批溃散的部僚涌入齐州,与齐州原本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加上有朝中重臣遥相呼应,隐隐有超越三大势力的态势;还有一些江湖势力,后面有深厚背景的武林世家支持,这些人武功高强,多是亡命之徒,官府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这一支势力被称为李唐遗脉。
最后一支势力,就是神秘莫测的修仙派,修仙派人数最少,但是最令人忌惮,他们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法术变幻无穷,尤其是近几年,已经渗透进其它势力,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势力。修仙派不问世事,专心修道,因此,并不被普通百姓所知。
听到此,徐昌平想起了柳氏所讲的坊间传说:“听说刺史府中就有一位仙人,为刺史大人炼制不老金丹,不知道这事可是属实?”
肖刺史顿时诚惶诚恐,急忙说道:“徐都尉切不可这么说,如果传到朝中,那下官的身家性命就危险了。我一个小小的刺史,怎么敢有痴心妄想,去贪图这种神奇的不老金丹。刺史府有一位神仙不假,可是这位神仙却不是下官所能节制,乃是接受朝廷旨意,暂时居住在刺史府,武后身边的女官负责与神仙的一切联络,下官也只是按照神仙的嘱咐,筹备一些散杂的事物罢了。”
徐昌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这个修仙派不简单,竟然不受当地官府辖制,直接受武后调遣!“那么,采用童心炼制不老金丹的传说是真的?”徐昌平语气凝重,带出了怒气。
“修仙派身怀惊天彻底之奇能,行事人鬼莫测,齐州儿童接连失踪后,我也曾派多人查勘,并没有发现修仙派有何不轨的举动,虽然也很怀疑,但是并无证据。”肖刺史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说着:“不过保皇派正在培养心腹死士,说不定会从孩童下手,李唐遗脉会不会参与进来,这也不好说。”
肖刺史浅尝即止,不肯多说,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再停留下去,只怕暴露了行踪,于是便匆匆告辞,请徐昌平改日以钦差身份到刺史府,他再详细禀告。
望着肖刺史的背影,徐昌平总觉得他有些言犹未尽的感觉,这次秘密前来,有些故弄玄虚的戏份。但是,从今晚的交谈中,了解了齐州的局势,也可以说大有收获。最后肖刺史的怀疑也不无道理,保皇派和李唐余脉如果想培养自己的死忠之士,从孩童就开始抓起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两支势力都不敢公开壮大武装,只能暗中进行,这也符合齐州儿童秘密失踪的情况。
不过,肖刺史自己为何不去调查,而是要将这个信息转告给我呢?当自己问起修仙派是否参与此案,他似乎有些迟疑,莫非他隐瞒了什么?肖刺史宦海多年,老谋深算,应该将与自己谈话的内容仔细想好,这才前来拜访,他在此留下破绽,是不是故意为之,引诱我去调查其它几派呢?
翻来覆去的咀嚼着今晚的谈话内容,徐昌平不禁头大无比,突然想起来,今天碰到了刺史府书办卜忠,他在刺史府多年,或许会知道一些隐秘,而肖子陵今天没有得到小龙,在韦瑶岚和上官雨墨这里又吃了憋,会不会再去卜忠家,难为小龙母子呢?
想到此,徐昌平蓦然站起身来,对着面前三个昏昏欲睡的人,简短的将自己对肖子陵的猜测告诉了他们,最后说道:“看来我们今晚是睡不好觉了,我带你们出去转转吧?”
三人闻听大喜,看着徐昌平老僧坐禅,实在是无聊,想睡这时间还嫌早,此时能到外面走一走,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说不定还有热闹可看。三人不再迟疑,拥着徐昌平便要出门。
“且慢。”徐昌平拦住三人:“我们行踪已露,这莫问客栈想必已布满了眼线,如果从正门出去,定然会引起猜疑跟踪,如果有人去告知肖子陵,他取消了行动,我们岂不是要扑个空?”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经过八角楼文会,徐昌平的身份已经公开,这齐州盘踞的各大势力,肯定会埋伏眼线,注意钦差的举动,但是,不从正门走,那怎么出去呢?
“我们将房门紧闭,吹熄灯火,外人自然会以为我们已经就寝。院中有棵垂柳,正好距离窗户不远,以我们几人的轻功,高来高去,从树顶离开这里,或许并不会有人注意。”徐昌平指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垂柳说道。
众人更加感到刺激,追踪与反追踪的相互较量,想想都觉得刺激,于是三女回房,换上了紧身的夜行衣,按照计划行事。
卜忠正在家中,领悟着家教,他熟练的跪在床头,身体笔直的竖立,双手向下抚着大腿,脸上满满都是忏悔,显然业务精湛。
丑男娶美妻,往往就没有了雄风,总是抵抗不住温柔的诱惑,由爱生怜,再由怜到畏惧如虎,河东只要传来点点声响,这河西就会犹如晴天霹雳,失魂落魄,惴惴然如丧家之犬。
这个卜忠就是如此,面对柳氏这个美艳动人的妻子,卜忠这副瘆人的面容,一直就不敢抬起头。今天在大明湖悄悄带走儿子,被柳氏拦住后,当着围观的人,恼羞成怒,老夫聊发少年狂,强打精神,竟然殴打了柳氏,然后又带着肖子陵来家中抢人,这可是严重违反了家法,趁徐昌平等人走后,便自觉的跪到了熟悉的地方,聆听柳氏的教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