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三是十足的赌徒加酒鬼,每日上午必进赌坊,下午则入酒馆,赌钱去如意坊,喝酒到齐老头的破酒馆,清晨出门,夜晚方归。
徐昌平在绿竹巷安顿下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青石老人,索性跟着韦瑶岚在城中闲逛,四处打听。
洛阳是大唐都城,豪门权贵比比皆是,不乏有纨绔公子领着恶奴,提鹰遛狗,耀武扬威的横冲直撞。韦瑶岚看起来文秀,性格却很顽皮,碰到看不惯的,便利用空空妙手,几次乾坤大挪移之后,收获丰厚。
韦瑶岚功夫不弱,以前是得手后立即脱身,现在有了徐昌平这个肉盾,有时反而主动挑衅,但有冲突,便拉徐昌平顶在身前,笑呵呵的看着他拳来身受、脚来臀挡,徐昌平凭借身体的弹力无限,对付这些只会粗浅功夫的恶奴,自然是技惊四方,吓破一群狗胆。
如此几番,除了衣袍上添了些凌乱的脚印,再无其它进展。面对这个可爱又可恨的丫头,徐昌平头大无比。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处广场,却见人头攒动,一群人围作一圈,圈内传来阵阵喧闹。
“只见过怡红院的小姐拉客,还从没听说如意坊强人赌博,今天真是开眼了。”外围一个肥头大耳的屠夫,油腻的双手在腰间黑乎乎的围裙上擦来擦去,压低了嗓门,与身旁的老者交谈。
老者努力撑开绿豆眼,一副市井八卦的浮滑之气,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稀奇,也就是你少见多怪,这如意坊据说刚攀上御史衙门的来大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门楣上竖着一块牌匾,“如意赌坊”四个大字熠然生辉。门口一对青年男女,都是一身青色衣袍,男子窄长脸,长相普通,女子身材饱满,白色的瓜子脸艳丽妩媚,只是眼角一道深深的疤痕,增添了一丝凶悍。两人想要离开,却被几条大汉挡住。
“几位兄台,拙荆只不过对赌坊好奇,到此略略观看而已,不知道各位拦住不放,是何道理?”男子高声喝到。
“既然进来了,不玩玩怎么能走呢!我们如意坊开门就需要花销,都像你二位这样,拿什么养活这么多弟兄?”说话的赫然是洛河四霸中老四胡猛。
女子面色阴沉,杏眼含威:“哪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莫非还要强人所难不成?不长眼的东西,快点给老娘让开,免受皮肉之苦!”说话间粉拳一挥,就要冲上前去。
“娘子,我们出门在外,还是少生事端。”男子慌忙拉住女子,压住怒火对四霸说道:“我们夫妇初到洛阳,不知此地规矩,还请多多包涵,希望各位能够放我们一马,不胜感激。”
四霸早已按捺不住,撸起长袖,露出毛茸茸的胳膊:“少废话,今天你们不留点东西,休想离开。”说话间,恶狠狠的就要冲了上去。
“住手!”看到四霸淫威,徐昌平忍不住喊道,快步走上前去:“这二位只不过看看你们赌坊而已,又何必为难他们呢?不如各位高抬贵手,放这二人离开,这才显得四霸英雄仁义。”
看到徐昌平,四霸狂笑起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你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今天我们哥几个要报仇雪恨。”想起洛河酒馆吃的哑巴亏,四人怒不可遏,抽出随身匕首冲向徐昌平:“拳脚奈何不了你,这刀枪难道也伤不了你?”
见四霸围住徐昌平,青年夫妇彼此点点头,趁大家不备,拨开人群,疾步离去,丢下徐昌平独自面对。四霸步伐矫健,漫天匕影如织,手中用力,狠狠刺了过来。
“啊!”徐昌平吓得手忙脚乱,惊叫连连,看着快速刺来的匕首,急急抱头,连滚带爬的向外逃跑,四霸那肯罢休,叫骂着追了过去。
“四条恶狗,难道没看到本小姐在此吗?”只听的一声娇斥,韦瑶岚护在了徐昌平身前,玉臂轻轻一挥,咣当声响,洛河四霸手中的匕首纷纷掉落在地。
四霸这才注意到韦瑶岚,脸色变幻:“你这死丫头怎么也在这里?那日你把我们吊在树上,我们暂不追究,这次你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那怎么行?这位徐公子是我朋友。”韦瑶岚巧笑嫣然,顾盼生姿:“你们这四条疯狗,到处乱咬,把我朋友都吓坏了。”
四霸面面相觑,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掉了威风,只好强撑声势:“丫头,你可要看清楚了,这里是如意坊,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耍威风,你可讨不了好。”
“啪!啪!啪!啪!”连珠般的四声脆响,四霸的脸上仿佛春花一样绚烂,韦瑶岚手掌轻抬,肤如白玉,指若春葱:“狗就是狗,讲道理是不行的,这四个耳光算本小姐赏的。”俏脸冷了下来:“你们欺负我朋友,还不过来表示点歉意吗?”
四霸神情狰狞,眼睛如狼似虎的瞪着韦瑶岚,奈何技不如人,敢怒不敢言,狼狈的站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瑶岚,给老叔我留一点薄面,不要再难为这几个家伙了。”从赌坊中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阔眉大眼,钢针似的虬髯遮住了脸庞,头发懒散的披洒在肩膀上,黑色的长袍遮不住雄伟的身躯,傲然一股豪气睥睨众生,正是如意坊主:“这四人虽然不像话,但好歹是我坊内的护卫,教训一下就可以了。”
韦瑶岚浅笑着迎过去,挽住男子的胳臂,撒娇的晃动:“长孙叔叔,你看他们吓坏了我的朋友,少说也要给点补偿费啊!”
“得了,你那点手段还瞒得住我啊?”长孙宠溺的用手指点着韦瑶岚的额头:“现在他们身上的钱物都到你手上了,还能用什么赔偿啊?”
四霸闻听,脸如猪肝,摸了摸怀中,果然空空如也,不由得暗暗叫苦:上次被这死丫头顺光了钱物,今天又是如此,老子们辛苦敲诈,好不容易积攒点东西,竟然都便宜了她!这个姑奶奶不好惹,手段神鬼莫测,后台又硬,以后还是离她远点。
长孙看着徐昌平问:“这就是韦老三所说的徐公子吧?好一位英雄少年啊!”
韦瑶岚撇撇嘴:“是啊,明明是个书生,却偏偏爱逞英雄,今天倒好,差点被打成狗熊了。”
徐昌平老脸羞臊,急急忙忙向两人施了个礼:“多谢瑶岚,多谢长孙先生,要不是二位,我这狗熊也变成死熊了。”
韦瑶岚掩住小嘴,莞而一笑。长孙却正色说道:“英雄者,管不平之事,在乎心,而不在乎匹夫之勇。徐公子虽然力有不逮,但心思淳朴,行仁义之事,这才是真英雄!”说话间,携着徐昌平手:“鄙人长孙鸿雁,既然有幸与徐公子相识,进屋一叙如何?”
徐昌平笑道:“既如此,不敢却而。”
如意坊分为上下两层,一层大厅,数百个客人分成了十多团,喊声鼎沸,有输钱咒骂的,也有赢钱狂笑的,还有一些迫不及待的赌棍大声催促;团团人群的中央都分别坐着一位女郎,裹胸清浅,遮不住的春色,一式的翠衫罗裙,如瀑的长发束成双缳。一个个笑意盈盈,胸前汹涌的波涛起伏,娇艳欲滴的妩媚,几欲滴水的眼眸,撩起了所有男人的渴望。
长孙鸿雁领着二人,踩着厚厚地毯铺就的木梯,来到二楼,二楼和一楼一样大小,却分成了一间间独立的小屋,好似蜂巢一般簇拥着中间豪华的厅堂,楼下的喧闹与这里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楼梯的两侧,站着两位精壮的少年,见到长孙鸿雁,恭敬的鞠躬施礼。
长孙一手微抬示意,一手引导着徐昌平走进了中央的厅堂,厅堂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绿色的丝绒台布闪着幽幽的光泽,圆桌的旁边摆放着几把高背大椅,只有两个人端坐其中,一人佝偻着肩,灰白的头发鸟窝一般凌乱,分明就是韦老三;另外一人是一位半老徐娘,粉色罗裙勒紧了丰腴的玉体,淡施脂粉的脸蛋魅力无穷。
“韦老鬼,如意在你手中已经这么多年了,今天也该换换主了吧?”女人神色不动,慢悠悠的说话。
韦老三闭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花六娘,如意已经和你们没关系了,难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
花六娘冷冰冰的声音:“韦老鬼,祖宗遗物,可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霸占的,长孙正好也在,咱们就讲讲道理,那柄如意,你们已经拿了这么多年,还是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不觉得惭愧吗?”
长孙鸿雁声若雷钟:“六娘,你还知道祖宗?你们这么多年龟缩在桃花谷,不问江湖是非,从来不肯为这件事情出力。如意好也罢,坏也罢,你休想拿走!”
花六娘闻听,反而娇笑起来,飞了一个媚眼:“长孙,这几年不见,怎么还是这么粗鲁?我一个女人家,你们两个老爷们就好意思欺负我吗?”说话间,花六娘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我奉大姐之命,来取那件东西,要是带不回去,大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韦老三呵呵怪笑:“花六娘,老夫年纪大了,吃不动你这美人计。咱们干脆点,老规矩,一赌决输赢,你要是赢了,那件东西就让你带走,输了就少废话,赶快滚蛋。”
长孙也是哈哈大笑:“那就听韦老头的,花六娘,输了可别哭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