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想把程观月换下来，但是现在还没有机会，因为并没有进入死球状态，程观月还得承受一次黄棣的单挑蹂躏。

“你准备好了吗？”黄棣看着程观月，仿佛还很好心地提醒他，“我要开始突破了。”

黄棣往前一步，程观月忍不住退后一步，黄棣在往前一步，程观月又忍不住退了一步。

他是在黄棣那如山的压力之下，不得不退却的。

而此刻的程观月，突然觉得两手空空，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虚空，找不到支点。

他那三件最得意的武器全部失灵了——他曾是这支球队的机会创造者，可是在黄棣与整个北焱中学的针对下，他失去了那种无中生有、画龙点睛的能力。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

这一路走来，除了今天，他们遇到过的最大考验无非是对阵卫冕冠军骏驰中学。但那场比赛就算如此艰难，程观月却是不能被限制的。于是他尽情地挥洒中投，迈开脚步催动全队速度，制造陈超犯规，用一次一次的传球唤醒队友。那个时候，就算是在落后二十多分的时候，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双手还触碰着掌控比赛的方向盘。

但是现在，他的手中什么都抓不住了，就算再怎么如溺水之人扑腾挥舞，黄棣也无情地将救命稻草从他的手中抽离。他很清楚，很清楚这种感觉——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左右比赛的能力了。他尽力了，但是他已经帮不了自己的队友了……

甚至，他防不住黄棣，就要成为对面的突破口了。

黄棣过掉程观月，跨步上篮。这一次，金小渝和马良同时收缩，张开双手，在黄棣面前起跳，仿佛是用铜墙铁壁一般的肌肉组成了一道不可突破的墙。

不可突破……吗？

黄棣在空中，毫无畏惧地与两人相撞。他的身体因那冲撞之力而微微后倾，右手却稳稳托住篮球，瞄准了篮板的正中心，出手。篮球打在篮板上，弹入网窝。

42：66.

黄棣坐倒在地，听见裁判吹响的哨声，唇角露出笑意。

“橙色，31号，打手犯规！进球算，加罚一球！”

观众们再度沸腾了。他们等了半场，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最大牌的明星球员出手进攻。而且一出手，就是连续两个2+1，

凤阳高中请求换人。胡星再度做出了一个让人不能理解的举动——除了用徐小松换下程观月，詹铭志换下唐傲之外，还用叶晨换下了马良。

“教练，你疯了吗！”马良冲胡星发泄不满，“为什么换下我？”

“你已经三次犯规了，得下来冷静下。”胡星说，“叶晨有高度，上去和金小渝一起保护一下禁区和后场篮。”

他已经给詹铭志布置过了，他上场后会传达自己指示——保护后场板，进攻由金小渝发动，防守则龟缩内线。对面任飞因为体力下降而进攻效率下滑，而如果黄棣突入内线，就用人海战术围剿他。

程观月低着头，缓缓走下场去。

“程观月！”黄棣在他身后，叫住他，“你输了。”

程观月没有说话。

“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你想明白我说的话了吗？你知道你自己懦弱的来源了吗？”黄棣继续说道，“不，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你其实有一定单挑能力的，可是今天你根本没有发挥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程观月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也不敢接嘴。

而黄棣继续说着，声音如毒蛇游进程观月的大脑中：“因为，即使是在被迫选择的单挑中，你也在随时留意自己的后路，随时还在思考着给队友传球。这不对，one on one本就是你死我活孤注一掷的举措，哪容得你瞻前顾后一心二用呢？若是你输了就一无所有，不得不背水一战，那么你就知道你决不能倒下……但现在你不同了，你口中所谓的信任队友，实际上只是因为有了把责任交给队友们一起承担的懦弱心态罢了。你有了那群所谓的兄弟，也就有了那种温柔乡，你便失去了绝不回头的锐气……所以啊，你看，你的那群朋友，是不是害了你啊？”

“胡说八道……信任队友就是懦弱？信任队友就是队友害了我？我绝不承认……”程观月握了握拳，“你我都是控球后卫，应该明白我们的职责本就是相信队友、串联球队，何来懦弱，何来伤害之说？难道你那些组织进攻、助攻队友，也是你口中所说的懦弱？”

“你错了。”黄棣忽然放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从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们……我只是，偶尔愿意让他们玩得比较开心罢了。一旦他们不能得分了，我会毫不犹豫拿回球权。这个世界上，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是最愚蠢的行为。真正的强者，就是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程观月，你至今没能了解这一点，你依旧想要求着那些队友帮助你，这就是你永远是个懦夫的原因。”

黄棣转身，向罚球线走去：“回去吧，程观月，你的全国大赛之旅，结束了……”

程观月坐在板凳上，低着头，眼神呆滞。

篮球不断敲打地面，咚，咚，咚。他没有看向球场，不知道谁在进攻，谁在防守，不知道局势的变化，只是觉得，那声响如同敲响的丧钟。

到此为止了吗……真的要告别了吗……

“小月……”柳源源在程观月的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胡星看了他们一眼，罕见地没有阻止。

“柳源源……学姐……”程观月抬起头来，喃喃地说。

柳源源忽然有些心疼。其实她一直说不清对程观月的感情，或许是有喜欢，也或许带了点姐姐对弟弟的疼爱。有时候她真的觉得，程观月不应该投身到这激烈而残酷的战斗中来。他应该像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走进一间教室，拿着一叠试卷，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外边的阳光洒入，均均匀匀地在他身上铺开，他专注的眼神里闪烁着碎金子的光芒。

“学姐……我真的错了吗……”程观月喃喃说，“一直以来，我都错了吗……”

柳源源自然不知道程观月指的是什么。她只能低声安慰道：“不……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做的没有错……”

“不……我真的错了……我一直都是个懦夫……”程观月闭上眼睛，声音哽咽，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是我的懦弱害了球队……都是我的错……”

“小月，你不能这么想！”柳源源双手合拢，将程观月的手拢在中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你，我们根本走不到这一步。你是球队的王牌，而你无愧于王牌这个地位，你尽你的所能帮助球队，谁敢说你害了球队？”

“可是我能力不够……我没法带领他们继续前进了……我输给黄棣了……”程观月一边说话，一边抽泣，声音断断续续，呼吸也有点紊乱，“我根本不配成为王牌……站在那个位置，却不能为球队做出对等的贡献，我就是罪人……”

“小月……”

“学姐你别说了……我想……我想安静一会儿……”

柳源源沉默了下，轻轻地拍程观月的手：“好，我在这里陪着你。”

程观月长叹一口气，抬头。此时，第三节比赛已经结束，球员们正在陆续下场。

大概是谁投中了一个三分球，先在凤阳高中的得分是45，而对手的得分是70.

北焱中学在前三节就打出了那么高的比分，不仅是因为他们手感火热，也是因为凤阳高中的防守如同纸糊。就算是在北焱中学自己进攻效率下滑的时候，竟也能连续依靠前场篮板和二次进攻得分。

只剩下最后一节，留给凤阳高中的时间不多了，而凤阳高中能够做的事情也有限。

进攻？连程观月都被限制到这种地步，他们整个第三节只得到5分，自从程观月加入以来，他们的进攻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

防守？就算任飞体力下降、李深暂敛光芒，他们有谁能够限制住黄棣？而且就算勉强守下一波，北焱中学的二次进攻也实在太可怕了。

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我不能打败黄棣导致的吧……

程观月低下头，不敢去看马良的眼睛。他忽然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葬送了马良和徐小松最后的，夺冠的希望。

胡星皱着眉头，看着程观月。他自然看到了黄棣在场上与程观月交谈，但是他不知道黄棣到底说了什么。

现在看来，那一定是狠狠地打击了程观月自信的话。黄棣那个家伙，实在太可怕了。不仅可以掌控球场形式，甚至可以掌控对手的心理……

天命之子，天命所归……连胡星都觉得有些无助，他们真的能在这里，狙击“皇帝”登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