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太后曾经问过杜青薇，为什么非要一定先除容家，杜青薇的回答是，“攘外必先安内，李成胤没了容家，能依靠的便只有我，我不会重蹈我娘的覆辙。”

手足相残，那是杜青薇所不允许的，她没有康隆女帝那样伟大，如果一旦要鱼死网破，那么她会先一步杀了李成胤。而那是李家最后的骨血，唯一一样同她流着李家鲜血的人，她希望他活着，同样刻着李家罪孽的人，他活着，她就不是唯一的悲哀。

杜青薇时刻都准备好面对容家对她下手，容贵妃能在后宫专宠这么多年，绝不仅仅只是凭着她是昭懿皇后的妹妹，排除异己当是她的拿手好戏，杜青薇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独独没有想到她可以下手这样狠。

那是除夕之夜，郢京有大尧最冰冷的冬天，总是下很大的雪，那一夜也下着大雪，万里雪飘，积雪浮云端。

宫里忽然有喧杂声，进进出出，一副兵荒马乱的模样。丛荷慌忙踏步而入，见到杜青薇就惊慌地道：“秦王出事了！”

“秦王出事，你这样慌是怎么了？”杜青薇有些不解，随即却心立马沉了下去，“莫非同我有关？”

丛荷急得团团转，“皇上去了上阳宫，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上阳宫，如今太医正为秦王施救，那边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不知怎么已经查到您头上，只怕等会皇上传旨要召见您。”

杜青薇第一次见丛荷这样惊慌失措，她跟在孝恭太后身边多年，一向稳妥，可见事情并非一般的严重，“你先想想，近日清阳宫同上阳宫有过那些往来。”

“除了上阳宫送来过几次赏赐外，并无别的往来。”

杜青薇临危不乱，对丛荷道：“你将素霓和采珠她们四个找来，还有让宋公公去将这事告诉皇后娘娘一声。”

“是！”

素霓带着采珠四人入殿，杜青薇冷声问道：“这些时日，你们谁同上阳宫有过往来？”

素霓、采珠、采露、凝雪齐齐摇头，只有凝风一脸沉默地低着头，杜青薇望着凝风，“除了凝风外，其他人都下去。”

素霓几个看杜青薇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有话要同凝风讲，不敢多留，都匆匆离去。

凝风跪在地上，杜青薇打量着她，“凝风，你去上阳宫做什么？”

“奴婢以公主您的名义给秦王送了一把玉骨扇子，出自宣城辰坊名家之作，公主您还是认了了吧，”凝风平静地道，“奴婢是容贵妃的人，三年前容贵妃派奴婢潜入夏侯王府，谁料夏侯王将奴婢送进宫伺候您。听闻您想要除掉容家，奴婢禀报给了容贵妃，她让奴婢陷害您。”

这是一场天衣无缝的设计，凝风是杜青薇从宫外带进来的，如果要推脱，难道杜青薇还推脱给夏侯储之吗？这是一箭双凋之计，设计了杜青薇，也顺带拖夏侯储之下水。

真要在他们两个人中挑一个人承担罪名，必然是她，而不是夏侯储之，她是必然无法推给夏侯储之的。

凝风又道：“那扇子上面洒了一种熏香，熏香里含了配成的药叫做离鸳，公主想必也听林公子说过，离鸳本身并无毒，还有很好闻的香味，它的药引是浮石，一旦两者汇聚就是奇毒，这种毒叫做浮世离鸳，鸳鸯成双，乱世离鸳自然是没有好下场。”

杜青薇笑了，“秦王喜欢山水盆景，而浮石是山水盆景的制材之一，必然常常接触。两味药分开，如果我不想认罪那么就只能说自己不知道，但误杀的罪名也逃不了，果然好计谋。不过想必不单单只是这样，以容贵妃的处事风格，既然出手就必然要置我于死地。”

“公主果然聪明，”凝风不急不慢地道，“康隆女帝有一位太医就是林家的人，论起辈分，比林公子高上三辈。这浮世离鸳就是出自他之手，早已绝迹于世，当今之世除去林家再无人知晓。”

“可你不要忘了，秦王是容贵妃唯一的儿子，如果没了他，容家和容贵妃就完了，容贵妃对此又有什么高见呢？”

“所以，容贵妃让奴婢转告您一声，这解药交给您，只此一颗，”凝风说着将一个白瓷瓶双手恭敬地递给杜青薇，“若是您不救秦王殿下，那这世上再也无人能救他了，那样公主就坐实了谋杀秦王，只有秦王活着，您才有生路，公主您说是吗？”

林家这位御医曾经是林睿言吹嘘林家行行出状元的证明之一，所以杜青薇不单知道浮石离鸳，也真的听林睿言提过，唯一的一颗解药下落不明，这件事林府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杜青薇只觉得一股冰冷从脚底直冲心脏，冷得可怕，李成胤是如今尧帝唯一的子嗣，若是他出事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容贵妃的狠毒，真的完全出乎杜青薇的意料，她可以将自己的儿子的性命拿来做赌注。如果秦王出事了，那么杜青薇必死无疑，甚至杜家、夏侯家都不能幸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她在逼杜青薇不得不救，逼杜青薇不得不自投罗网。

丛荷脚步匆忙从殿外迈进，“公主，皇上身边的徐公公来了，说皇上要公主去上阳宫见驾。”

杜青薇含笑接过那白瓷瓶，捏在掌心，婉婉起身，轻步出了殿，随着徐公公前往上阳宫，路经池湖的时候杜青薇却被石头绊倒，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呀！”伴随着杜青薇的轻呼，有什么扑通一声入水之声。

“公主您没事吧？”前头打着琉璃宫灯徐公公忙回身，见杜青薇神色凝重地瞧着池湖，“可是丢了什么？”

杜青薇笑笑，“这湖这么深，丢了也找不到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无碍。”

“那皇上还等着您呢，公主，请！”

等到了上阳宫，容贵妃整个人含泪倚在尧帝身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皇后孤单单坐在一边，太医唯唯颤颤跪了一地。

杜青薇神色自若，笑容满面，相对一殿的凄切分外鲜明的对比，“长乐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尧帝沉着脸，“你可知罪？”

“长乐知罪！”杜青薇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