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薇将帕子递给苏皇后，“皇后娘娘！”

苏皇后含泪笑看着杜青薇，“你出现了，本宫有预感，总觉着你是来终结她给予本宫的使命的。”

“既然这样累，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放手算了呢？”

“答应了她的嘱托，是不可能放手的，杜相也好，易先生也好，本宫也好，没人能放手。如果你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她的嘱托是没人能辜负的。”

杜青薇低头，她的母亲人人都见过她的风采，她却没见过，苏皇后也注意到杜青薇瞬间有些低迷的心情，正要开口安慰，杜青薇却抬头笑了，“往后，长乐会陪在您身边的，只要娘娘不嫌长乐烦。”

“好孩子，”苏皇后微微一笑，“其实没什么，只是看到你有些感触，说的多了，这么多年了，本宫早就习惯了，本宫这一生早就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生。”

杜青薇想到尧帝，那个男人是苏皇后的丈夫，但是只怕从未将她当做妻子，杜青薇叹息一生，“皇上，您怨他吗？”

“曾经怨过，”苏皇后笑了一声，“可后来想明白了，他连本宫怨他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介意，他是不会去想别人的的感受的，怨一个这样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可长乐却觉得，皇后娘娘您心里是有皇上的。”

这么多年夫妻，若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大可能的，可是啊，苏皇后缓缓攒出一丝笑，“长乐，不管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一种人，他所有的亲人为他掏心掏肺，可他却还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亏欠他，他负了天下人，却总觉得天下人都负了他，天下人都欠他的。”

这想必也是康隆女帝的悲哀，所谓孽障，大概就是如此，再失望再绝望，也不能对那个人放手，只因为那个人是骨肉血亲。

杜青薇轻叹一声，带着低低的轻嘲，“大概李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是这样凉薄的吧。”

苏皇后看杜青薇也跟着自己感伤起来，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展颜笑了，“你瞧本宫说这些做什么，倒是你，从前自由自在的，如今在这规矩森严的宫里，想必是闷得慌。”

“还是娘娘您了解我，”杜青薇知晓苏皇后是要转移话题，故而顺着说道：“从前在宣城的时候，倒是也想过学琴，只是宣城无名师，如今回京，本想要求名师，只是可惜如今在宫中，看来是又要作罢了。”

“学琴的话，张御史倒是极好的师傅，念着旧日情分想必他也是愿意的，皇上那边本宫会去说的。”

杜青薇欢喜地道：“多谢娘娘！”

借着教琴，如此同张宗成见面也方便些，杜青薇这样做是因为她清楚，尧帝也好，夏侯储之也好，都是那样狂妄的人，他们的目光永远都是盯着最强大的对手，顺带收拾小对手，而此刻的杜青薇一无所有，是最不为惧的。

张宗成每半个月会进宫两次，自然是教琴，杜青薇的琴艺可谓突飞勐进，不过两个月，已经颇有成就。

这日早朝后，尧帝在御书房又召见了夏侯储之、杜景桓等人，议完事几个人出了御书房路过清阳宫外，却闻得悠悠琴声，清音嘹亮，绕梁三日，先弹《白雪》，后弹《阳春》。

那琴音让几位大人都齐齐停住脚步，不约而同都没发出一点声响，像是怕脚步声惊扰了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那最后一个音一收，却给人荡气回肠的错觉，耳边余音鸟鸟，让人惊醒了过来。

礼部的一位大人不由感慨地道：“听着这琴声，让人感觉到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最是初春美景。继而又让人不由得向往江南的草长莺飞，和那十里桃花夭夭。”

送几位大人的内监立时满脸笑开，“前面就是清阳宫，想必是长乐公主在练琴，长乐公主琴弹得极好，就是宫里的琴师，也都甘拜下风呢。”

听到长乐公主，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夏侯储之，只见夏侯储之遥望着清阳宫，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都说闻琴音而知雅意，”礼部那位大人立时笑道，“看来我等还是识趣些的好。”

众人全都纷纷附和，“正是，正是！”

夏侯储之含笑微微颌首，“如此，本王就不辜负各位大人的好意了。”

几人立时笑着走了，只有杜景桓虽然也跟着踏步，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夏侯储之，但终究也跟着众人走了。

夏侯储之便朝清阳宫走去，在殿门外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沁人心脾。他踏步迈入殿中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殿内，桉上五爪老虎足的青釉香炉上香雾缭绕，那香炉看起来沉稳雄健。

再细看，侧边珠帘后，杜青薇端然坐在桉后拨琴，指尖行云流水般飞快地拨动，看得人眼花缭乱，那身姿婀娜多姿，但隔着鸟鸟云雾，叫人看不真切。

她弹的还是《阳春》和《白雪》，夏侯储之站在帘外直到听了三遍之后，他修长的手勾起珠帘，“阳春白雪，引商刻羽，杂以流徵，难度甚大，能和者甚寡，是谓曲高和寡，公主这是觉得知音难求？”

杜青薇停了手，轻轻拨弄两下，余音鸟鸟，“万物知春，和风澹荡，便是阳春，白雪凛然清洁，是寄予雪竹琳琅之音，不过是随手练练而已。”

夏侯储之踏前一步，手一松，珠帘在空中击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些时日，张御史进宫教你琴艺，你二人只谈曲论琴，公主这是打算修身养性了吗？”

杜青薇浅笑，她知道她身边安插满了各方各派的人，但夏侯储之既然敢这么问，必然是将闲杂人等都请远了，终究，他要将她掌控在掌心里。

“非也，”杜青薇轻笑，“青薇自然是有所谋划的，王爷若是知道青薇的谋划，想必也会高兴，青薇准备灭容家。”

“灭容家？”夏侯储之勾了勾嘴角，“这倒是让本王很意外。”

杜青薇吃吃一笑，“这不是王爷所想的吗？青薇与王爷一拍即合，王爷觉得不好吗？”

夏侯储之挑笑，“是很好，但本王知道公主素来聪慧过人，只怕挖好陷进正等着本王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