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浅色西服勾勒出温阔的弧度,伴着月色而行,周身笼着层暖柔的光圈,少了些压迫感。
然而,栗烟一对上他清冷如玉石般的黑眸,便觉浑身发凉。
尤其是,他那抹清淡瞥过她的表情,像在试探。
“江总这样看着我,还把我当偷舞鞋的小偷看?”栗烟冷冷勾了下唇。
江清墨闻言停下脚步,俊脸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栗小姐挺有本事的,能从眼神里看出我的想法。”
栗烟瞪着他那副肆然的冷笑,拳头微缩。
男人低淡勾唇,食指摸出烟含在唇瓣之间:“倒也不奇怪,你连我和苏雪然的关系都查得到,的确本事不小。”
她笑了笑。
还没主动问起他跟苏雪然的关系,江清墨就自己展开了话题。
她唇角的笑意渐浓,不答反问:“看起来,江总似乎没有想向我解释。”
“解释什么?”
江清墨淡淡瞥向她,眸光比这拂面的晚风还要凉薄些,“解释我为什么让你当两年的第三者吗?”
栗烟脸上的笑容刹那凝固住。
他一句云淡风轻的反问,击中她内心最不堪脆弱的地方——
她不愿去想的,自己的身份……
被他以这样温淡的口气说出,就好像他完全不在乎、也不屑于在乎她会落得怎样的名声。
栗烟纤瘦的十指一点点地攥紧,“我本以为江总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有了太太还在外偷吃,着实不像你的风格。”
男人眸光微深,平漠地点燃烟光:“我有生理需求要解决。”
一句渺然无情绪的话,却犹如千斤顶压在栗烟心坎上。
这就是……他的解释。
栗烟心脏钝钝,面上残存的笑意瞬间散失。
“而你也缺资源。”江清墨深吸一口烟后,清漠地补了句,像是要彻底打断她的所有念想。
栗烟掌心攥得又紧又痛,十指松开时,掌心已被掐出痕迹。
不可否认,她听到他这句话后,无法完全不在乎。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从他口中一字一顿地说出,不断警醒她,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嗯,江总不愧是出色的商人。”
纵使心里百感交集,栗烟表面也收敛得很好,晚风吹拂过全身,将她的心一点点冷冻结冰。
男人微许低眸,睨着她固执扬起的下颌,和杏眸中坚毅如明镜般的视线。
想要从她眼睛里觅到一丝不舍和依恋,像苏雪然抱住他时那样的表情,可男人深深望去,看到的只有冰冷和讽笑。
男人抄在兜里的十指淡淡一攥,又浅许松开,侧身擦过她的肩膀,静默离开。
栗烟与他是同时转身离开的。
像是长久相处后堆砌出的无言默契,连分别都几乎同步进行。
……
隔日,栗烟重回《隋唐传》剧组试镜,这次她将一切都准备就绪,并让金澜守在外面,谁也不见。
果然努力没有辜负,一场试镜只有短短五句台词,多数只能靠她情绪和表情的演绎,终于获得了朱雪的赞许。
栗烟这股劲总算缓下来,当即签约,因为时间紧急,约定筹备三天后进组开拍。
她疏松了口气,为拿下这个剧本,真算是历经重重困难。
坐在车上,栗烟反复翻阅着合同,这几张纸在她手心间十分沉甸甸。因为这一切不是谁赐予她的,而是她靠自己的努力换得的。
这份成就感,真的难以言喻。
她摸出手机,下意识给要江清墨发微信,想告诉他她成功了。
却在一腔热情地打完字后,才发现,他们俩上一条的聊天记录已经是三天前了。
心情,一下落了下来。
栗烟兀自弯了弯唇角,将消息全删掉,搁下手机,视线淡淡看向窗外。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从前她能出演一个小角色,便迫不及待地冲到男人面前,一顿沾沾自喜。
而现在,她靠自己的力量拿下重量级古装巨作的主角,反倒却无人分享了。
……
此刻,江雪集团的88楼顶,午时刚结束第二场会议。
江清墨阔步走出玻璃房,凛若秋霜的面庞浮着淡淡倦意。
“辛苦了,江总。”
旁边宋范笑着跟随,“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回家吧。”他松开领结,随手搭在椅背上。
“好嘞。”宋范微许颔首,收拾起男人今晚要阅的文件,拎着公文包与他下楼。
车内,静谧的空间里,男人于后座闭目养神,宋范时不时地回过头看他。
在宋范第五次偷偷回过脸时,倏尔对上男人黑曜石般的瞳孔,“有事讲。”
“嘿嘿……”
宋范狗腿地笑了笑,“就是刚得到娱乐部那边的消息,说栗小姐成功拿下了《隋唐传》的剧本,三日后开工,今晚上宴请公司的各位。”
男人深眸处波光微动,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手机显示微信里,栗烟五分钟前给宋范发的消息,她的头像还是那只熟悉的招财猫。
江清墨忽然想起,从前问她头像有什么特殊含义,她神经兮兮地说找人算过卦,用招财猫当头像真的能招财。
尔后,还恬不知耻地爬上他的腿,吻吻他的下颌,笑说真招到了他这只大财主。
真该死的,总想起她。
男人深揉下眉角,挥散开脑海里关于她的一切风情。
“哦对了,另一边,苏小姐的母亲苏艺也发了请柬,说她后天跟随《隋唐传》剧组拍摄,饰演女主角的母亲。没想到这么巧,正好和栗小姐在同个剧组呢。”
江清墨淡淡掠过另宋范递来的另一张邀请函。
浅紫色的底面装饰得高端档次,他却兴致缺缺的神情,淡淡拂开。
“雪然的那个经纪人,姓顾,从前是苏艺的人?”他出声问。
“对,您说的没错。”
宋范点点头,正疑惑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江总,难道您认为昨晚顾梦的所作所为,是听从苏夫人的指使?”
想到此,宋范不由一阵后背发凉。
苏艺外表完全是一副温态儒雅、教养极高的闺秀太太,待人接物都温柔有礼,怎么会有勾心斗角的心思?
“难说。”江清墨微拢着眼帘,修长的指腹淡淡摩挲下颌,瞳孔沉静得像结了冰,“替我注意着这号人物。”
“好,知道了。”宋范郑重其事地点头,默了默后,又问,“所以,江总您打算去栗小姐那?”
男人再次摇头。
手肘平静搁在车窗口,两指拿过邀请函,晃了晃,“明天提醒我,把离婚协议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