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蝶像听到笑话似的，噗嗤一笑，肆意瞧望着她，“烟烟，你跟江总公然秀恩爱，也不挑挑场合，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被有心人看到了，小心被骂得死无葬身之地。”
她那句“死无葬身之地”吐得阴森冷厉，让栗烟脸色倏尔发白，贝齿下意识紧咬住唇心。
慕蝶大概是不爽她拿到《隋唐传》的剧本，所以一直偷偷紧随，想挑她的刺。
“我公然秀恩爱是因为，江总说他早就打算将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世。”
栗烟大脑转得极快，很快收起了怔忪的神色，轻拨了拨长发，温淡一笑，“被拍到就拍到了，正愁没有一个借口告诉大众。”
他的确是这样说过，而她也在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对于孤独飘零的她来说，有人愿意给她一个依靠，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是吗？”慕蝶眯着浅褐的眼瞳瞧她，笑意斐然，“找不到这个借口，江总就打算一直拖着隐瞒下去吗？”
栗烟听她欲盖弥彰的口吻，手指攥紧桌角，嗓音几分不快：“慕小姐有什么事，麻烦一次性说干净了。”
“你呢，陪江总睡了这么几个月，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若传出去，说冰清玉洁的女神栗烟是包养的小三，那该多煞你的名声呀，是不是？”
慕蝶颇带深度地加重那两个字，一丁点笑容，锋锐无比。
栗烟一下便捕捉到了语句中的不对，“什么小三？”
“呀，你在江总身边待那么久，连这件事都不知道？”慕蝶忽而拔高嗓音，震得栗烟有点不知所然。
盯着栗烟木讷的神情，慕蝶更加确定了她不知道这件事，扬开唇角，妄肆地笑：
“江总结婚了，你不知道？”
结……
栗烟一愕，神情划过缕不敢置信的失神，十指冰凉。
“真可怜，看来江总把你瞒得很好。”慕蝶低细地叹，一副替她惋惜的模样，冰凉的十指凑近，淡抚着她发心，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江总迟迟不公开你们的关系吗？一、是怕被江太太看到，找他对峙；二、是怕包养情妇的丑闻传出去，败坏名声，懂吗？”
栗烟心脏一沉，混混沌沌地后退一步。
脚后跟不小心撞到桌角，疼痛感让她思维一下清明起来。
“这不可能，”她强撑着坚决的表情，不断摇头，“他从没跟我说过，我不相信。”
她……怎么会被口头上随便的三言两语挑拨，除非亲眼所见。
慕蝶露出悠然的笑，与她的轻松相比，栗烟的表情几乎快凝结成霜，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当我没说。不过，看你可怜，我再透露给你一个消息，听说江太太是位知名的舞蹈演员，学历和教养都不是我们这些人匹配得上的，也难怪会入江总的眼。”
慕蝶离开后很久，她都没能缓过神来，一抬眼看镜子中面孔苍白的自己，漆黑的杏眸显得硕大而空洞。
盯着镜中的自己，栗烟僵硬的身体一抖，忽而讽刺地笑了。
笑容在脸上逐渐扩散，像病毒一样蔓延着全身。
什么结婚，什么舞蹈演员！
慕蝶明明是自以为抓到了她和江清墨的一点把柄，就耀武扬威地来挑拨离间！
对吧？
这是慕蝶惯用的手段，她不能上当。
虽是心里一遍遍这样重复着，栗烟的心情却仍如窗外密布的阴霾，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
试镜结束时，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雷电呼啸整个榕城，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劈成两半。
而在这样恶劣的天气、糟糕的状态下，栗烟却得到导演一顿尖刻的批评——
“烟烟，人物情绪完全没表达出来！这些天，你真的有认真研读剧本吗？”
她轻咬唇角，紧闭着眼眸。
怎么会没有认真？
一收到剧本，她不论走到哪都随身带着，遇到难懂的成语和生僻字，便专门温习隋唐年间的史书；为模仿古人的说话方式，甚至还专门拜访过大学历史教师探讨这一人物。
她原本对这次的试镜势在必得，但慕蝶的那段话，却莫名影响得她心情很差。
试镜期间，她满脑子都是要冲到男人公司里问他一番的冲动。
最终拖着疲态涣散的脸和肢体完成表演，结果自然是不尽人意。
导演绷着脸，失望地叹息道，“烟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让大家等你一人。后天老时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行，那很遗憾，我们只好另找演员了。”
朱雪是十分惜才的导演，她看出栗烟状态不对，心软给了她一次补救的机会。
“谢谢朱导。”
栗烟的嗓音沙哑破碎，深鞠一躬后，走出片场，步伐像踩在云端一样缥缈不定。
雨点打在身上，细细密密地刺着皮肤，又冷又痛。
金澜小跑上前，举着把伞帮她挡住雨水，心急如焚：“烟烟姐，您没事吧？您的状态很不对劲。”
栗烟未回答，没听见般，站在街边，伸手拦了辆出租。
“金澜，你先回去。”她坐上后座，浅浅关上玻璃，隔绝二人的距离。
金澜盯着女人疏冷清美的侧颜，微微愣着，想问她失魂落魄的原因，都不得不咽进腹中。
“烟烟姐……”
“不用担心我。”
隔着玻璃窗，栗烟对她露出一抹艳然的微笑，在这灰暗城市的背景布下，显得空洞而苍凉。
“……”
金澜莫名很心疼这样的烟烟姐，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怔怔凝视她离开。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高耸入云的江雪集团前停下。
江雪商业集团坐落于榕城顶尖商业金融圈的位置，四周的车水马龙在其旁有如绿叶环绕。
烟雨笼罩的大厦，半遮半掩地藏在云霄里，“江雪集团”这四个豪迈的大字，掩入雨雾中若隐若现。
集团主做房产，这里是主要的办公楼。
而涉足娱乐圈，完全是江清墨兴趣使然所筹备的小产业，名气却轻松匹敌榕城前三甲娱乐影业。
大约以为栗烟是江雪的员工，司机的表情都颇带几分敬意：“请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