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肩上任务很重，时间就是金钱，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栗烟低垂着脑袋，认真兮兮地翻起了书。她那头发沾着点汗珠，黑亮地贴在白皙的脸颊边上，一双杏眸像猫儿那样认真专注，差点就对眼了，又可爱，又有那么几点认真学习的意思。

江清墨觉得新奇，就在她对面坐下来，一边给自己倒咖啡，一边抬眸注视她：“今天晚上吃饭受刺激了？”

“你怎么知道？”

栗烟掀了掀眼眸，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再大惊小怪地道，

“你们企业家的灵敏度和推理能力是不是特别厉害，所以才能推测出客户的心思？我是不是应该多去看看这方面的书？”

江清墨无奈失笑，掌心轻覆在她的脑顶上，“这方面不用操心，在经历残酷的商战变化之后，自会锻炼而成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森森地笑着，仿佛在地狱门口朝她招手，说着“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栗烟便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咙，有点不安和后怕，但还是乖乖抱着那两本厚厚的书，回到房间啃去了。

这一个月，她没有别的活动，就是在家补习充电，经商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从前也没想到原来要学习的那么多。

况且，她每天晚上都观察了江清墨的工作状态，发现跟书本上的也有出处。

随即她便意识到，原来书上的只是概述，具体还是要应用到实际生活中去。

江清墨则是因为身边多了位孜孜不倦的学生，每晚不得不回答她一些可爱的问题，工作进程稍微耽误了些。

但他并不觉得碍事，栗烟怀着孕，他又限制了她的活动，再限制她的学习能力，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苏棠是在一个半月后的早晨出狱的。

那天是个周末，盛夏的阳光明媚如春，街上很热闹，车流众多，也是暑假刚开始的时间。

栗烟决定和江清墨一同去接妈妈回家，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定好了法式餐厅，为此，栗烟昨天还特地打电话给陆行之过。

记得给陆行之打电话时，面对这个曾经绑过自己的男人，栗烟还有几分不安和谨慎。

但当聊起苏棠的话题时，陆行之严肃的口吻一下就变了，或许也是他的不经意间，笼盖上一层温淡柔和的感觉。

“我们以前在一起时，她喜欢吃法餐，她说就欣赏法国人吃饭时精致又得体的礼仪习惯，最喜欢吃红酒焗蜗牛，但看到路边的蜗牛时，又能吓得直接跳到我身上。”

他说着，嗓音似乎都变得年轻了起来，爽朗地笑了笑，全然不像栗烟印象中的陆行之。

那一瞬，手机彼端的栗烟才察觉到，他是真的很爱妈妈。

无需言语多加修饰，光是他聊起妈妈时的语气，一切感情便不言而喻。

“如果她出来了，我改天来榕城看看她吧，她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炸鲜奶。”不待栗烟回话，陆行之那头已经期待地问道。

栗烟被他热情击得有点不知所措，讪讪地一笑：“好。”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陆行之听她拘谨的语气，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时间不早，你先休息吧。”

“是这样的，陆先生……”栗烟抿了抿唇，还是决定问问他，“你知道，秦十月入狱的事吗？”

彼端的男人呼吸浅浅，听不到什么起伏情绪。

但当他开口时，能感觉到语气明显低沉了些：“嗯，知道。”

“那……”

听陆行之淡漠疏离得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栗烟想说的话一下如鲠在喉。

她明白陆行之对秦十月只是友谊情谊，也明白秦十月对他的感情有多长多深，但栗烟没想过，陆行之竟会对她的事如此不上心。

甚至，完全就像是对陌生人的口吻一般。

栗烟听说，秦十月和他是青梅竹马，大概从刚成年那会儿就对他起了爱意。

就这样一个冷漠又对她毫无关心态度的男人，秦十月是如何坚持爱着他十多年的？

陆行之在那一端，也的确是如他的语气一样漫不经心。

一手抓着电话，另一只手淡淡端了茶杯，小抿一口，对栗烟的惊讶不以为意：“她出了事，也是自己做的孽，你指望我找关系救出她？”

“可是，你们不是多年的朋友吗？怎么会连起码的关心都没有……”

栗烟不解地问出声时，陆行之在那端笑了笑，听不出什么感情波折。

他一边把玩着烟斗，一边静淡地开口：“栗烟，你跟你母亲一样，思考事情都是由感情驱使和主导。”

栗烟呼吸微微颤了几分，没有回应。

多年好友有难，伸手支援，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你可曾想过，秦十月已经跌入泥潭里了，我如果伸手救她，是否自己也会溅一身泥？我的公司、我的事业是否也会被拉下去？这么大的风险，我是从不会去冒的。”

他说得认真又决绝，给人一种完全没有回旋余地的感觉。

“那……”

栗烟愣了愣，“如果是换成我妈妈出事呢？”

“你是指，你妈妈现在的情况？”

陆行之淡笑着问道，“不管是谁都一样，所以我才没有干涉你母亲入狱的事。”

“是因为……担心你的事业被波及吗？”

“不，”陆行之悠悠地倒了杯茶盏，轻抿一口道，

“我是为了她好，在当今这个法治社会，想脱罪是不可能的，她既然犯了罪，老老实实赎清了罪再出来，我跟她还不算太老，有的是时间在一起，这才是正举。”

同样是两个与他交情深厚的女人，陆行之对她们入狱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担心波及自己，放任不管，另一个，则是希望她洗干净罪名，再出狱和自己长长久久。

栗烟虽然并不排斥陆行之对妈妈的感情，却不由默默为秦十月感到一丝悲哀。

爱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最终她得到的又是些什么呢？

但栗烟却也了解她。在秦十月心里，应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