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集团。
江清墨下了会,步伐冷硬地走出会议室,回答完几个新人关于会议的问题,时间已不早了。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男人微微扬头凝望着窗外一片绚烂的火烧云,不觉轻轻将闷热的领带解开。
“江总,辛苦了。”宋范微笑着走进来,“现在回家吗?”
“嗯。”男人颔首,一整天没见到她,忙得连手机都没看,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宋范点点头,递上他的外套后,再将他的手机递给他:“今天栗小姐一个电话也没打来呢,是不是在忙?”
“她今天应该休息才对。”江清墨接了手机,一边轻抚眉心,一边拨通了她的电话,搁至耳边。
那边却显示已经关机。
男人的浓眉轻轻拢了下,她平常不会电话关机,除非是在外面手机没电。
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吴妈在那头接起。
“吴妈,栗烟在家么?”他单手抄兜,立在那淡声问。
吴妈摇头:“没有,烟烟下午说要去医院看望她外婆,大概两三点出去的吧,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以为她跟您在一起呢。”
江清墨搁下了电话,略略不安地轻攥了下手机。
到现在还没回来?
“栗小姐会不会是在她外婆那玩久了,忘记时间了?”
“不太可能。”男人微沉着脸庞,眉骨冰冷地褶皱出痕迹,一字一句地分析起来,
“”医院为中老年患者开设的社团,跳舞的时间是下午十二点半到一点,她老人家每天的精力有限,栗烟过去的时候,差不多结束跳舞,老人应该没有精力再跟她聊太多。”
宋范一惊,一半对男人敏捷的思维,一半为他的话所惊住,“那……那栗小姐会去哪?”
男人的脸色狠狠沉下来,他迅速转身往外走,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他转身就往外走,带着刻不容缓的速度,“去江家老宅!”
……
好黑……
到处一片黑暗,身边的环境还在不断地抖动着。
栗烟被蒙上眼罩、剥夺了视线,双手用铁链一样的东西捆着交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她已经挣扎了快三小时,从下午三点到现在的六点,天色已经快全黑了。
内心的恐惧,顺着这漫天的黑暗滋生出心底,她不安地发着抖,不知道这辆车会去向哪里。
当眼睛被人狠狠蒙住的那一刹那,她心里除了恐惧和挣扎,第一意识,竟然直觉是下野贵的余党来找她算账。
毕竟,下野贵倒台之后,还有很多跟他有牵连的罪犯没能抓到,潜藏在社会的犄角旮旯里,很难搜寻到。
但是,从刚才开始,栗烟便在努力听前面驾驶座两个男人的对话。
抓她的这两人身着西装,身形魁梧,声音中气十足,给人感觉也不像是混混的手下,反而像是某个大老板的手下。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车窗外的声音从喧闹变为安静,现在又变成了喧闹。
这显然是从城市开到高速,现在,又进了另一座城市。
距离榕城两三小时的城市,她第一直觉是抵达了海城。
说起海城,第一个想起的……莫非是陆景焕?
栗烟皱了皱眉毛,应该不会,他那种讲究绅士礼仪的男人,应该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把她绑起来。
她没想太多,思绪就被突然停下的车子给打断。
紧接着,两道关门声后,后备箱一下子“砰”地被打开。
外面的光线猝不及防地直射进来,栗烟透过黑色眼罩,稍稍能看清楚一点那二人的轮廓。
他们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行为并不粗暴,但力度却是不容抵抗的。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她控制住颤抖的声音,一边被迫往前走,一边冷冷地问道。
那抓着她手臂的男人,嗓音浑厚,又莫名地礼貌:“我们家老爷要见您,栗小姐,请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伤害你。”
栗烟细眉一皱:“你们家老爷是谁?”
对方不再说话,不论她再问什么,也缄默不言。
栗烟咬紧牙关,没走几步,便听见了推门声,那大门听起来沉重无比,很像是印象中那种老式别墅的房门。
栗烟踩上了柔软的地毯,往里走去,房内晕染着一股浓浓的古式檀香,温暖适中。
她隐隐觉得要见的人就在前方,因为此刻,已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死死往身上盯来。
栗烟双臂间的禁锢突然一松,然后,手腕迅速被套上在车子上一样的铁链子。
“老爷,成功把人给带回来了。”身边的彪形大汉恭谨地道。
“嗯。”陆行之一边浅淡啜茶,一边对旁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浑浊又慵懒的目光,上下在栗烟的脸上扫荡。
女人戴着黑色眼罩,被迫跪坐在面前,挺直着纤细的脊背,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她始终沉默未说话,薄粉色的唇轻许抿着,像在思考着什么。
陆行之眉目微微舒展开,明明是绑匪,语气却很柔和:“栗小姐,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吗?”
“你是下野贵的同伴?”栗烟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所猜测。
这价格不菲的檀香和茶香,很像江业洵常喝的那种,便能判断此人身份不菲,应该是与下野贵平起平坐的身份。
“不错,我的确和下野贵相识,也知道你跟江清墨在日本的‘壮举’。”
陆行之慢条斯理地颔首,语速很缓慢浓浊,听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栗烟不卑不亢地微微扬起下巴:“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你的好同伴报仇?”
陆行之轻嗤一声,食指一下下地弹着椅子把手:“你错了,栗小姐,我就算要报仇也只会找江清墨,他们那家贪得无厌的人,跟我常年关系恶劣,我要他的命是迟早的事。”
一番话说得轻渺又飘淡,却是暗藏深深的杀意,让栗烟不觉后背有点发凉。
陆行之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不过,我除了是下野贵的同伴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陆景焕的二伯。”
栗烟一瞬间定在原地,隔着黑色面罩下,一双杏眸含着惊愕的视线。
“陆景焕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可以说是我的半个儿子,从小到大,他都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就是这次的日本行,他却背着我告发了下野贵。”
男人说着,视线忽然寒凉地转过来,盯住栗烟的脸庞。
“什么?”栗烟一时有点不可置信,“你说……下野贵是陆景焕告发的?”
陆行之自上而下,淡漠地盯着她的脸:“他得知你被下野贵陷害进海里去后,一气之下,将下野贵这些年所有的罪行都告发了。
“不经由大脑,不考虑结果,就这样将我们多年的合作伙伴给坑害了。栗小姐,这其中的严重关系,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但这件事我不知情。”
陆行之眼眸眯成一条冷冷的缝隙,哼笑一声:“这件事你不知情,你总该知道,他喜欢你这件事吧?”
栗烟怔了两秒,一时语塞。
眼前浮现陆景焕那张脸,对她时而温柔时而又挑逗的神情。喜欢?算不上,最多只是对她的新鲜感而已。
“陆老先生,您应该理解错了,”栗烟声音染着笑意,“陆景焕是帮了我很多,但我不觉得那是喜欢。现在年轻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
“我比你了解我那侄子。”陆行之直接一句话截断了她,心里只觉可笑。
那傻小子,默默为面前这女人做了那么多,却只被她当作玩笑一样看待。
“前几日,我问他到底为了谁而告发下野贵,他誓死不说,我派人把他狠狠打了一顿,打到他现在还在家下不来床,”
陆行之语气如此清淡地叙述起一件残忍无比的事,令栗烟不觉心头一颤。
“他那时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宁愿被我活活打死,也绝对不透露半点你的名字,因为他知道,你落在我手里的下场会是怎样。”
栗烟闻言,肩膀猛地一颤。
很难想象,那个向来清高孤傲居一身的男人,短短数天前,竟然为了她,宁愿被打成重伤……
栗烟一直觉得他是在胡闹,从没把他对她示好的感情认真放在心里想过。
但这一刻,她不觉开始有点动摇和不安。
“这下你明白了吧,我那侄儿从没为了谁,让自己吃过这样的苦。”
陆行之这语气淡淡的,竟透出一股悲哀的感觉来,也不知,是在为陆景焕还是为自己惋惜。
栗烟缓了很久,才用略略发着抖的声音问:“那你抓了我,想怎么样?”
“我也没考虑好。”
他忽而笑了两声,像在自讽,“我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缄默不言后,气急败坏之下,才想抓你,现在抓到你,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
的确不好办。
考虑到陆景焕先前对下野贵的行为,只要陆行之敢对栗烟动手,那混小子极有可能也把他的事给告发出去,用尽他所能用的手段,狠狠报复任何一个伤害栗烟的人。
但,就让这女人安逸地逍遥在榕城,他也觉得不爽至极。
栗烟安静不语地坐在那,沉默凝息,呼吸没有半分不稳,等待着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