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烟又不忘遵照医生的叮嘱,检查一下他手臂伤口有没有渗血,才放心下来,解开安全带,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一片黑漆漆的,头等舱的乘客有的在看电视,有的睡得鼾声阵阵,栗烟一一走过,随后走进了厕所。
殊不知,与此同时,另一道黑影也从座位上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去。
栗烟用完厕所,用清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稍作清醒过来。
距离飞行抵达还有一个多小时,终于能回家了。时隔这么远,在异国他乡经历了种种艰难,她倒对榕城的温暖安全感到怀念起来。
只不过,回到榕城,就意味着要继续面对江业洵和苏雪然的压迫。
她望着镜子里睡得脸颊粉红,眼神清澈的女人,此刻,她的眼睛里不再有迷茫和不安,透着一股对这段感情无比的坚定感。
解锁厕所门走出去,一抬头,看到面前等着一位颀长的身影,只是光线昏暗,栗烟看不见他压在帽檐下的脸,只通过脸庞轮廓可知,是个相貌不凡的男人。
“抱歉。”栗烟立刻侧身让出厕所,正要往回走时,突然手臂被一股力道狠狠拽住,然后,整个人猝不及防地直接被拉进了厕所。
“咔哒”一声,厕所门再次被锁上!
栗烟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摁着压在墙面上,一股低沉又冷硬的力道,不输于江清墨所给人的压迫感,将她牢牢地桎梏住。
栗烟挣脱了两下无果,惊恐地对上那人的眼睛时,却发现,竟然是他。
“陆……景焕?”
黑色鸭舌帽下,男人深邃的眼眶四周一片浓郁阴影,五官立体而好看,薄唇抿得又紧又深。
分明的十指正掐着她的纤细的手腕,不知力道轻重,让她白皙的皮肤一下透出了红色。
栗烟吃痛地皱了下眉:“你……不是回国了吗?”
“是回国了,前几天又过来了。”
陆景焕凝着沉重的眉眼,听口气,也不似从前跟她说话时那样温和,反而心情不大好。
他低头,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你干什么?”栗烟不悦的望着他,弓着身子想挣扎,却半点效果都没有。
“你对我那么凶干什么?”
陆景焕讽刺至极地勾着嘴角,“那个废物男人靠你肩膀睡觉,你还给他盖毯子、帮他检查伤口,你怎么没这么对过我?”
栗烟被他那目光灼灼逼得呼吸不过来,满脸愕然,“你……你偷窥我们?”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碰巧买了同一班飞机而已。”
鬼才信他!
栗烟瞪着他的眼神,逐渐归于无奈,“你根本不用这样,陆景焕,我很感激在片场你陪在我保护我,但于我而言,我更希望我们是朋友。”
朋友?
陆景焕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会有放弃上亿的大合同,不离不弃陪着她的“朋友”?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他盯着她那副倔强的表情,沉沉抿气,虽然不悦,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药,“你身上有没有伤,我看看。”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白色的药膏,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文,“这是我在日本医生朋友给的,祛疤痕很好用。”
听着他沉静下来的声音,栗烟这才恍悟出了什么:“你把我拉到厕所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
他眸光一挑,瞬间又寒冷下来,“让那个废物男人照顾你几天,就把你照顾进森林里去了,我能不生气?”
“那件事怪不得他,也是我太没警戒心,一心想把戏拍好。”栗烟微垂下眼睫毛,细声道。
陆景焕却完全充耳不闻,冷冷骂:“废物就是废物,那种男人以后也照顾不好你。”
“……”
栗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么毒的话。往常那个温文尔雅的形象,也完全崩裂了。
她抿了抿唇瓣,还是好好跟他道谢了:“药膏谢谢了。不过,我身上几乎没有伤,一点小擦伤已经没事了。”
陆景焕眼神似是缓松下来,眉眼间的凌厉也温淡了许多:“嗯。”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栗烟淡声道,眼角撇出一段淡淡的疏离。
陆景焕望她转身要出门,顿了顿,又忽然开口:“你看到了吗,下野贵的新闻?”
栗烟脚步停顿了一下:“我看到他被匿名人举报告发,然后逮捕了?”
“嗯。”陆景焕轻轻点着头,没再说话,但那复杂莫测的眼神,却让栗烟吃不透他的意思。
栗烟见他没再说话,轻轻点了点下颌,便开门出去,长舒一口气。
差点吓得她心脏快跳出来。
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发现江清墨还睡着,一直睡得很沉,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将毯子往他身上拢了下,便戴上眼罩继续休息,等待降落。
……
下午晚饭时分,终于平安抵达了榕城。
栗烟在和江清墨等行李的间隙之中,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倒是没再见到陆景焕的身影。
拿到行李后,金澜和莫欧陆也跟着上前,四个人正打算讨论吃什么,并一边往出口走时,便在此时,突然看到接机队伍里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江清墨见到了那几人,脚步立刻就停滞了下来,表情即刻微微一变。
栗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惊觉后背发凉,下意识地就松开了他的手。
那一身深色唐装的男人,面庞轮廓有如刀锋,眉眼间折出一抹凌厉感,正凉凉地往她的方向看来。
旁边面色略显憔悴,却也依旧秀美端庄的苏太太,以及一身冰清玉洁,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苏雪然,同样对她投来抹敌意的视线。
一时间,栗烟只感觉到有三把利剑刺在了心口一般。
江清墨的眼眸只淡淡在那三人身上掠过,宽厚的掌心随即一下拢住栗烟的肩膀,将她远离的身子拉回来,在她耳边低语,“有我在,你怕什么?”
栗烟缩在他怀里,微微抿紧了唇瓣。
对江业洵的不安,依旧是萦绕在她心头上的噩梦。她只是一直都无法释怀,那天晚上被他的手下差点打到昏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深吸一口气,浅浅别开男人的手,回头对他扬开了浅笑:“没有。不过你在日本这么多天,他们会担心你也是正常。”
她必须得抱着平常心对待。
江业洵是他的家人,苏艺是江业洵的女朋友,江清墨再怎么想脱离和苏雪然的关系,也是斩不断的。
而且,自从得知那起爆炸案,自己从头到尾就错怪了江清墨对苏雪然的意思,她更觉得愧疚,更想展现给他完全的信任感。
“你这么大度?”江清墨轻哼一声,在她脸颊上轻吻了吻,“可是晚上我想跟你吃饭。”
栗烟笑了笑,回眸脉脉地凝视着他:“那你先陪他们,晚上我在别墅里做好夜宵等你。”
男人见她意思已决,便也不好强求。
在一起两年多,他也明白她的考虑周全,揉了下她的脑袋,同意下来:“好,我把你的行李带回去,你晚上等我回来。”
“嗯,不要动你这只左手,医生说了还不稳定,听到吗?”栗烟指了指他的左臂膀,道。
江清墨点头,温和地一一答应下来:“放心。”
走出大厅,他目送栗烟和金澜一阵离开,眸色微黯了黯,才回过头,看向走来的那三人。步伐姿态体现着名家的优雅高贵,在人群之中更是一抹亮丽的风景线。
苏雪然摘下了墨镜,微笑上前,纤细的五指一下握住男人的手:“欢迎回家,清墨。”
江清墨却面色沉冷,不动声色别开了她的手,一双眼神质问着她:“关于爆炸的那场事故,是你故意对栗烟挑拨的?”
“啊?”苏雪然愣了下。
重迎他回家的喜悦,一下像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她对上他严肃的眼眸,立刻讪讪地摇着头:“没、没有啊,是栗烟自己问我的,我就凭记忆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她了而已。”
江清墨冷笑出声,单手抄兜,站在与她疏离的一条距离开外:“那你记性真不错,正的都能说成反的。你是怎么背下台词的?”
他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让苏雪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心虚地别开眼睛:“我……”
“清墨,你这一回来就冲人雪然发什么脾气?”江业洵看不惯他那态度,拄着拐杖上前,一下拔高了嗓音。
苏艺匆忙拦在两个定时炸弹一样的父子面前,做着和事佬:“好了,阿洵,清墨刚经历那么多事情,肯定是累坏了,心情才不好,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男人沉默不言,紧紧抿着唇瓣,拎着行李转身便往车库走去。
宋范从一行人身后跑出来,来到江总面前,接过他的行李,毕恭毕敬的:“江总,欢迎回来。新闻我都看到了,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江清墨一脸漠然如淡水的神情,分明的五指轻轻拨开了袖扣,将袖子抚了上去,低声道,“苏雪然的风波过去了么?是谁准许她随便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