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下,他还是忍住了发作,耐着性子冲她道:“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把一个大男人藏在家里,你丢不丢人!”
下野奈奈沉默地坐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漫不经心。
下野贵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冲上前,浑厚的一掌狠狠挥过去,直接打落了她手间的茶杯。
“哗啦”一声,杯子掉在地上碎落一片。
这一道尖锐的碎声,仿佛也正式昭告着两人父女关系的破裂。
下野贵气息沉沉,中气十足地问:“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吗?!”
奈奈微扬起白皙的下颌,与面前男人相似的狭长眼眸,飘出一股淡然的神绪:“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下野贵被她气得一阵阵喘息,“你好像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你明知道我在找他,你还把他藏起来什么意思?成心要跟我作对?”
“跟你无关。”下野奈奈漠然转过脸去,态度依旧不好。
“那跟谁有关?”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杯凉水,大喝两口,稍微镇压了怒气。
下野贵也知道自己对女儿的疏于照顾,才导致她现在这副叛逆的性格,但他表面上,却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教育错误。
下野奈奈抿紧薄薄的樱唇,跟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
下野贵深吸一口气,微瞪着她:“你不说是吧,没事,我今天杀青了电影,时间多得很,就在这里等着你说。”
下野奈奈瞥他一眼,眸里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要她跟这个一年都见不到几面的男人单独相处,简直是生不如死。
果然,不出几秒,她就受不了这股压抑的氛围了。
“行,我告诉你,我喜欢他,行了吧?”
下野贵喝着一口水,差点从嘴里喷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江清墨,所以我才帮他藏在家里,不让他落在你手里。”
下野奈奈是彻底豁出去了,一字一顿地道,“顺便一提,我一直让手下保护着栗烟,所以,江清墨才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栗烟身边,从你手上救了她。”
下野贵本来抑制下去的怒气,一下又被她的话激上脑顶。
这一下,怒气没收住,他猛地扬起手掌,一巴掌狠狠打在女孩娇嫩的右脸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逆子!”
那一下很响,连旁边被扣押住的苏妈都吓得呆滞住。
下野奈奈被这一掌彻底打懵了过去,脸颊一阵剧烈疼痛混着炽热。
她愣了半秒,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来,漂亮的细眸里一点点含上眼泪:“你……你竟然打我?”
从小到大,她对这个只给钱和卡的老爹从未有半点忤逆。
即便他从不陪她,只把她当成一个宠物养着,下野奈奈也从未在明面上对他抱怨过。
她一直以为,她跟父亲之间就算再疏离,也是有父女情谊的。
直到这一掌打下来,生生打断了她的念头。
下野贵一深一浅地呼吸着,脸色冷沉得像结了冰。
他半点没有怜惜的意思,冷冰冰地瞪着她:“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这几天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下野奈奈对他那冷漠的态度失望至极,一阵悲愤感涌上心间,她狠狠扬起沙发上的抱枕,往他身上砸去,破口大骂:“你敢打我!你这杀人犯!你根本不配当我爸!”
下野贵回过头,视线疏离得完全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然后,说出一句足以让下野奈奈绝望的话:“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今天雷暴雨,大海涨潮,江清墨下海去救了栗烟,在这种天气下,他们俩不可能还活着——”
下野奈奈那张悲愤的脸,在他话音落下后,忽然一下陷入从未有过的空洞:“你说什么?江清墨没把栗烟救出来?”
“你最好断了对那男人的念想,”
下野贵冷哼一声,一字一句无比的残忍,“就算他们侥幸从那边活了下来,我也会派人盯着他们的行踪,直到将他们赶尽杀绝为止。”
下野奈奈眸光顿时充上一股血丝,不顾旁边手下的阻拦,狠狠咒骂:“你根本就是个杀人犯!魔鬼!我要告你!”
下野贵冷哼一声,负手走出了房门,对手下冷冷吩咐:“把她给我扔进房间去,没有我准许,不允许踏出门一步!”
——
栗烟沿着山洞下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趁阳光还充足的时候,开始寻找能果腹的东西。
经过路边,能看到地上各种颜色的蘑菇,她只是咽了咽口水不敢采,反而是摘了些树上的果子,稍微尝了一小口,酸酸涩涩的,但勉强能吃进去,有水分也不会危害健康。
她直接掰下了一大把结满小果实的树枝,抓在手里,一边吃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都是一片寂静的丛林,望不到边,似乎出口和水源不在那边。
栗烟走进丛林里,蹲在地上,拔了许多枯草,便转身往回走。
所幸回去得及时,才赶在天黑前抵达了小山洞,火焰还在灼灼燃烧着,狭小的空间里已经很暖和了,男人的衬衫也干了不少。
栗烟稍微取了点干稻草,加旺火焰之后,身旁那道人影突然动了动,一只冰凉的手掌突然握住了她的脚踝。
“啊!”栗烟吓了一跳,低头看去,便见男人筋脉分明的手腕伸在眼前。
他光着上身躺在那,微眯着慵懒深陷的眼眶,十指紧握着她的脚踝不放。
栗烟失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蛇。”
男人闷哼一声,嗓音都很沙哑:“我睡了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栗烟一边蹲在那,就着火光将稻草绑成一团,一边道。
男人点点头,轻抿着干白的唇瓣,低头看自己一眼光秃秃的上身,不觉勾了勾唇,“你帮我脱的?”
栗烟轻轻点着下颌,“嗯。”
她此刻可笑不出来,一低头就看到他手臂上那么深的伤口,触目惊心。
江清墨却注意到她的表情,淡淡撑着身子起来,伸手覆在她额头上:“怎么,表情不太好?还冷吗?”
栗烟生怕他牵动到手臂的痛,往旁边躲了下,“没有啦,你躺好了,别动手臂。”
“不碍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男人知道她在关心自己,胸口暖了下,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去看她手指间拨弄的枯草,“你在弄什么?”
“跟电视上学的,露宿野外的人不是都会把枯草像这样编起来,盖在身上,或者是枕在脑袋后面吗,至少晚上睡觉不会那么冷。”
江清墨靠过去,脑袋一下枕在她膝盖上捆好的一摞稻草上,轻叹一声:“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在这里露宿。”
栗烟无奈地失笑,“你饿了吗?我弄了点吃的,只不过味道不太好。”
“嗯,饿了。”男人黏在她大腿上。
此刻被火烤着,又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却很满足地挂着微笑,“但是现在起不来,手疼。”
“……”
栗烟瞟他一眼,笑了笑,这男人,现在知道手疼了。
“行,我喂你。”她伸手摘了树枝上的两颗,塞进他薄薄的两片唇瓣间。
江清墨很满意地吃了进去,味道涩得让他不由皱了下眉毛。
栗烟十分认真望着他慵懒的眉眼:“要乖乖吃下去啊,不然晚上没有精力了。”
“嗯?”
男人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一下睁开澈黑的眼眸,深邃又意味深长地睨着她:“晚上要那么多精力干什么?”
栗烟一下听懂他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往他嘴里又猛塞了好几颗:“你给我闭嘴,乖乖吃饭。”
这果子味道是真的差,他倒是忍着都吃下去了,还一副享受滋滋的表情。
这一天,最危险的暴风雨已经在白天度过了,今晚的夜色,衬着以为干净皎洁的月光,显得无比宁静和睦。
二人就着淡淡的火光,彼此对坐,一边捆着捡来的一大摞枯草,一边聊着天,完全就像旅居山上的一对小夫妻,相处默契又自然。
栗烟手磨累了,稍微歇息片刻,脑海里开始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这些天到底去哪了?我一直打你的电话,一直都联系不通。”
江清墨取过枯草,修长的十指并用,很灵巧地捆在一起,“去办了点事,稍微查了下关于你父亲的去向。”
“什么?”栗烟一下睁圆了眼睛,愣愣着看他,“你查到什么了吗?他在日本?”
江清墨低垂着眼帘,修长的睫毛,被火光倒映下一片浓郁的剪影,“不能确定,但,我总有直觉,应该和下野导演有关系。”
再想起下野贵这个人,栗烟便觉一阵胆寒。
虽然很不愿这么想,但她也很清楚,今天的事故并非偶然,下野贵就是幕后者。
她根本不敢相信,她满怀希望地来到日本,和他合作拍戏,却没想到,却是白白把自己的命献上门给他。
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也让栗烟明白,天上绝没有免费的馅饼。
她怀揣着一点小心思,捡了苏雪然的漏,结果,却落到这个下场,还连累到了江清墨。
“那么,有查到点什么吗?”她小心翼翼地抬头问。
有点害怕知道结果,但又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